綠川城將軍府有如陰雲密布,那漆黑暗沉的夜色仿佛不在天上,而是在將軍府上下的麵上。
梅良從晨日裏開始就一直坐在屋子中央的圓凳上,不遠不近地盯著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喬越看,不曾離開過一步,更沒有進過一滴水一粒米,似乎喬越不醒,他就不吃不喝似的。
溫含玉則是讓喬陌命人將這綠川城所有醫館裏能用的器具全都讓人搬了回來,上至每一個藥鬥,下至藥煲的煲嘴塞子,一並搬到了她那院中,將整個庭院擺了個滿滿當當。
她在這些藥材裏忙活了整整一日,從晨至夜,不停揀藥煲藥讓阿黎端去給喬越試藥,一刻不曾歇過。
夜已過子醜,庭院中的數隻爐子裏柴火仍烈,爐子上的藥煲亦不斷從煲嘴裏鼓出熱燙的白氣,喬越仍在沉睡之中,脈象愈發微弱。
溫含玉則是站在滿園的藥鬥子中間,從晨日至這會兒都未歇過一歇的她隻覺自己的雙眼極為幹澀,使得她不由閉起眼,抬起手來隔著眼瞼揉按眼睛。
所有能試的辦法她都試過了,都不起任何作用。
喬越性命垂危。
薛家之毒天下皆知,當真名不虛傳。
如今她再想要解阿越身上的毒,不僅僅是解毒,而是要和閻王爺搶他的這條命。
他現在的情況,大半條命都捏在了閻王爺手中。
若真要把他的命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的話,尋常之法已然行不通了。
眼下想要贏,就隻能劍走偏鋒,行凶險之法。
且還是最為凶險之法。
稍有不慎,不僅是阿越性命不保,便是她也會受重創。
初時她不過是對他體內的毒有興致,是以非要解了他體內的毒不可,但那是建立在他是死是活對她沒有分毫影響的基礎上,若因救他而傷了她自己,不值當。
所以時至此刻,她對他施以的解毒之法都是保守之法。
但而今,她卻無法對他的生死坐視不理。
他是喬越,她也還是那個溫含玉,究竟是哪兒變得不對了,讓她再不能對他的生死置之不理?
溫含玉想不明白,是以她將她的雙眼揉得更用力。
“小姐姐,小姐姐?”阿黎見溫含玉杵在庭院裏不動,不由多喚了她幾聲。
阿黎正從喬越那屋出來,手裏拿著一隻空碗,碗底還殘留著些濃黑的藥渣,顯然是才將藥拿進去讓梅良喂喬越服下。
溫含玉把手從眼瞼上拿開,睜開了眼。
隻見她眉心緊皺,微琥珀色的眼眸裏布滿紅血絲。
喬越昏迷不醒,溫含玉又是這般模樣,並非多愁善感的阿黎僅是瞧著也覺頗為難過,雖然她與他們不過堪堪相識,可她知道他們都是好人。
小姐姐是好人,不然不會收留她,王爺頭兒也是好人,不然也不會讓那個死不要臉和她賠禮道歉給她負責。
好人為什麼都不能好好的?
“阿黎,你今日給喬越吃下的蠱蟲有什麼用?”不曾懷疑過阿黎,所以溫含玉今兒一整日都未問過阿黎她今晨拿出的那隻蠱蟲究竟何用,她知道阿黎不會害他,就夠了。
但眼下,若要阿越安然無恙,能借到阿黎的力量,自是最好。
苗疆蠱蟲她聽說過,遠超尋常的神秘存在,有著常人想象不到的神奇力量。
隻不知阿黎於蠱蟲之事上的力量如何。
“那是能暫時保住人性命的續命蠱。”阿黎也蹙起了眉心,“隻是續命蠱隻能續人七天性命,王爺頭兒體內的毒若是七天之內解不了的話……”
看溫含玉擔心喬越擔心得不吃不喝一整天都在忙個不停的著急模樣,阿黎不忍心把話說完,隻是又道:“要是普通的毒,我的蠱蟲能把毒吸出來,可王爺頭兒體內的毒好像不是普通的毒,我試了,可除了這個續命蠱,我的蠱蟲一鑽進王爺頭兒體內就被毒死了。”
隻怕就是她的續命蠱,都堅持不了七天。
她一直以為天下的毒乃她們苗疆為最,卻想不到中原竟會有如此厲害的毒,連她的蠱蟲都無能為力。
難道這就是中原人所說的山外有山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