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喬越在他雙腿被廢後第一次看到他自己的雙腿,每一次看到他雙腿上數不清的大小疤痕他都能平靜以對,看這一次,他卻是愣住了。
因為他的腿上有新傷痕。
卻又不是新傷。
那是四道被針與線縫合過的痕跡,他腿上方才傳來的刺痛感,似就是在這些線痕之中。
喬越顫著手輕輕碰向他腿上那針腳細密的線痕,然後稍稍用力往下按了按。
一股輕微的痛感瞬間蔓延至他心頭。
感覺很輕微,可卻是真真實實的痛感。
喬越愣了愣後慌忙地將自己左邊的褲腿也扯了起來。
同樣的被針線縫合過的模樣。
這是、這是——
就在這時,本是闔上的屋門被人從外邊忽地一腳給踹開。
喬越當即循聲望去。
隻見梅良搖搖晃晃走進屋來,滿身酒氣,顯然又喝醉了。
這也是喬越醒過來後第一次見到梅良,他看著醉醺醺的梅良,正要說話,發現梅良身後忽地伸出來一雙手,將才跨進門檻來的他給扯了出去。
一雙女子的手。
同時聽得有女子壓低了聲音罵他道:“你個死八碗!我隻是叫你看看王爺頭兒是不是醒著,不是叫你把王爺頭兒吵醒!”
“我不是正看著呢?”梅良懶洋洋道,還打了個嗬欠,“你們女人怎麼這麼多事?”
他明明就是照著她說的進屋看看的,哪裏不對了?
“有你這麼大動靜踢門的嗎!你這麼大動靜,就算是睡著也會被你給吵醒了!”阿黎氣得直跺腳,跺得地麵崩崩響,跺得地麵開裂,也跺得喬越這屋子一陣震動。
她一點都沒有自覺,她這跺腳的動靜比方才梅良把門踹開的動靜要大得多。
“哦,好吧。”梅良不反駁也不爭辯。
誰叫她請他喝酒,那就她說的算好了。
看梅良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阿黎這才將他重新往屋裏推,“輕手輕腳進去看。”
而梅良重新跨進門檻時便先聽得喬越勸道:“小師叔,喝酒傷身,小師叔往後還是少喝點的好。”
“不喝才更傷。”梅良又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的。
聽到喬越的聲音,阿黎則是從門外探進個腦袋,爾後跳了進來,看著坐在床上的喬越,笑盈盈道:“王爺頭兒沒在睡呐?”
喬越點點頭,看著和梅良一道出現阿黎,有些微詫異。
小師叔是用的什麼法子讓這位姑娘不生氣了的?
梅良此時朝喬越走去,抬起手在他頭頂用力揉了揉再按了按,不驚不喜亦不疾不徐道:“沒死,很好。”
“讓小師叔擔心了。”喬越很是慚愧道。
阿黎這會兒也湊上了前來,將喬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邊點頭邊道:“王爺頭兒瞅著確實沒事了的樣兒,小姐姐的本事果真是太強了!”
王爺頭兒體內的毒太烈太了得,是非要吸幹他性命才罷休的一類至陰至狠之毒,而且當時他明明連就算他們的大巫神降世都救不活了的模樣,小姐姐不僅將他救了回來,還解了他體內的毒!
小姐姐太太太太厲害了!她從來沒見過誰個救人的本事這麼強!就像不用傀儡蠱也能將死人變回活人一樣!
喬越本不覺阿黎這般誇讚溫含玉有何不妥,因為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之所以一次次遇難不死都是因為她以及她那一手無人能及的醫術,可阿黎在歡喜地誇過溫含玉之後卻忽地捂上了嘴,顯然是有什麼不可說的模樣。
她不過是說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而已,又有何不可說的?
“可是溫姑娘怎麼了?”一連三日未能見過溫含玉的喬越此刻又怎察覺不到他們在刻意隱瞞著什麼。
阿黎趕緊把手放下,同時用力搖了搖頭,“沒什麼!小姐姐好的很呢!”
喬越卻是看向梅良,沉著臉色問他道:“小師叔,溫姑娘何在?”
他看著梅良,梅良亦盯著他。
沒有阿黎的著急,也沒有什麼掩飾與隱瞞,梅良隻麵無表情反問他道:“你想見她?”
“死八碗!”阿黎顯然很著急。
“是。”喬越點點頭,“有勞小師叔了。”
就算全天下都會阻止他的時候,但隻要他想走,小師叔都會幫著他。
無需理由,也絕無二話。
梅良沒有再問,更沒有阻攔,而是轉身在床沿上坐下,背對著床上的喬越,淡淡道:“伏上來吧。”
“死八碗!”阿黎急得又直跺腳,“小姐姐說了不讓王爺頭兒去看她的!”
梅良不予理會,背起喬越便往屋外走。
“小姐姐會生氣的!”
阿黎緊跟著,想把喬越從梅良背上扒拉下來又不敢。
王爺頭兒可是小姐姐拿自己的命來救的人,她要是弄傷了王爺頭兒一丁點,小姐姐不得生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