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姑娘莫要聽方超胡言亂語。”榮親王語氣沉沉,“在下身上的確是陳年頑疾,無需溫姑娘為在下費心。”
“王爺!”方超很著急,他理解榮親王不想與任何人提及這個事情的心,但他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溫含玉依舊是平靜淡漠的神色,既未因方超的話而詫異,也未因榮親王的有意遮掩而不耐,她隻是朝方超伸出手,道:“藥丸給我。”
既有求於人,方超此時也無法選擇,也無暇猶豫,慌慌忙忙便將緊握在手中的藥瓶遞給了溫含玉。
溫含玉將藥丸倒在手心裏,瓶中的確隻剩下最後一粒藥丸而已。
隻見她在方超震驚的目光中將藥丸在指尖撚碎,爾後放到鼻底嗅嗅。
這是……
溫含玉微眯起眼,從懷裏取出帕子將自己指尖擦淨,連同那被她撚碎的藥丸一並擦掉,扔到了一旁。
方超看那被她像扔廢物一般扔掉的藥丸,著急不已,連忙伸手去將她扔掉的帕子撿起,打開來看那碎了的藥丸還能不能撚回來用。
這可是最後的一粒藥丸!
溫含玉並未阻攔方超補救那粒被她扔了的碎藥丸,她隻是看向榮親王,沉聲問道:“這個藥丸你吃了多少年了?”
“能不說麼?”榮親王淡淡一笑,為自己將茶水繼續倒上。
他垂著眼,隻看著自己麵前杯中的茶水。
溫含玉看不見他的眼睛,但能感覺得到他笑容裏的哀傷與無力。
“那你想死嗎?”溫含玉一瞬不瞬盯著他,又問。
“死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榮親王笑意微濃,也笑得更無力。
“你要是死了,就做不到你想做的事情了。”溫含玉說著,端起他方才已經為她滿上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
榮親王終是抬眸,詫異地看著她,他明明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什麼,“溫姑娘怎知在下有想做之事?”
“你要不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早就選擇去死了,又何必受製於人,苟延殘喘似的活著?”男人與男人相愛歡好的事情她不是沒有見過,也不覺得有什麼天理難容的,但這也與男女情愛之事一樣的吧?喜歡對方才會為能夠相愛而歡喜而開心,反之就隻有痛苦。
他既覺得死是一件好事,即證明他留在南門川身邊並不是因為真情,而他寧可痛苦地活著而沒有選擇去死,必是有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嗬嗬、嗬嗬嗬嗬……”榮親王自嘲又壓抑地笑了,承認道,“在下啊,的確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才會肮髒地活在這個世上。”
“感覺在下在溫姑娘麵前,所有的想法和心事都無所遁形啊。”他笑著歎著,終是把自己的手伸出來給溫含玉,“既如此,那就勞煩溫姑娘了,在下暫時還不想死,也不能死。”
“解毒不是難事。”溫含玉抬手搭上他的脈象,“不過以精血煉的毒藥,解起來你是要吃苦頭的。”
“無妨。”他每一日都活得生不如死,這世上還有什麼苦頭是他吃不得受不了的?
方超手裏拿著裹著碎藥丸的帕子,迫不及待地問道:“姑娘當真能救我們王爺!?”
溫含玉冷冷瞥他一眼,方超當即不敢再說話。
隻聽榮親王忽然問一個不相幹的問題道:“貴國宮中的事情,溫姑娘知道多少?”
溫含玉正收回為其診脈的手,“你想打聽什麼?”
“想打聽一個人。”榮親王並無隱瞞,“溫姑娘隻管放心,以在下之能,也做不出對貴國不利的事情來,況且,在下也無此心。”
“你的確沒有這個本事。”溫含玉很讚同榮親王的自知之明,“不過宮中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
“是在下冒昧了。”
“你要是真想打聽人的話,我可以幫你找一個對宮中事情知曉不少的人來。”溫含玉將脈枕收回藥箱裏,接著從裏邊把針具拿出來,“不過他現在不在蘭川城,待他回來了我讓他過來。”
“在下先行謝過溫姑娘。”榮親王很是感激,起身給溫含玉作揖。
他不僅是感激,眸中之色更是難以言表的激動。
終於……
他非搶這蘭川城不可,終於盼到這個時候了。
*
喬越離開蘭川城的第十一日。
這些日子裏,溫含玉每天都會被阿木三兄妹的“牽扯”下到陸川家走一趟,這期間,她不僅給陸川隔壁家的老大爺把摔斷的腿給接上了,還給陸川家這條街街頭的虎娃子治好了嚇得他阿娘和兩個老人一身冷汗的熱病,更給對街的老阿奶看好了朦朦朧朧的眼睛,甚至幫後街柳大嬸兒的大娃子劈柴時不小心給劈斷了的腳趾頭給接上了。
不過短短十日,她成了蘭川城裏無論老人還是小孩兒都喜歡的、最受歡迎的人,人人都道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