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越覺得他忽然想明白了他的父皇為何突然之間如何都容不下他了。
他才是母妃最喜愛的那一個孩子,他才是值得母妃把鐲子留給他的那一個孩子。
鐲子是她真正心愛之人為她親手打磨的。
隻有他們的孩子,才有資格得到她的喜愛,才有資格將鐲子留作念想。
喬越覺得自己的顳顬漲到發疼。
他甚至覺得今夜的風特別寒涼也特別凜冽,吹得他有些睜不開眼,渾身上下都冷得發慌。
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殘忍?
他一直以為母妃不喜歡阿陌,所以才會抱都不願意多抱一抱他。
原來,不是。
母妃想得很長遠,從她還沒有生下阿陌的時候她就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所以就連阿陌生出來的時候,她都沒有抱抱他。
她什麼都沒有給阿陌留下,但給了他她最珍愛的鐲子。
待到火苗把那一層薄薄的紙燒破的時候,他就是她用紙來包住的那個人。
而不是阿陌。
他終於明白,當初母妃把那對白玉鐲子交到他手上的時候為何會淚流不止。
因為這世上啊,很多事情都是要做抉擇的,也有很多東西是必須要學會舍去的。
就連自身的骨肉,都能夠舍去。
“喬大將軍,你心中可有恨?”方超的聲音在暗夜裏像極了鬼魅,“必是恨極了吧?畢竟這世上可沒有任何人能夠成為真正的聖人。”
隻有真正的聖人,心中才不會有恨。
“我能猜想得到原本德高望重的喬大將軍為何一夜之間會摔到深淵裏萬劫不複,不是因為你敗給了薛清隴,而是因為你手上的那一對白玉手鐲。”方超忽地將托著碎裂了的白玉手把件的手握起,握緊,“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到你們的都城來的。”
碎裂的玉石將他的手心紮破,腥血直流,但他不在乎,像沒有痛感似的,反是將五指愈攥愈緊,“我本不會來的,是喬陌逼我來的,他若是好好拿著這塊白玉油膏,我就不會來,如今我不僅來了,我還見到了你們的聖上,把該讓他知道的都讓他知道了,所以我才知道喬大將軍你一定會回來建安。”
“為了你那好弟弟回來。”方超忽然笑了,笑得嘲諷,“但是,值得嗎?”
“哈哈哈——”不待喬越說上隻言片語,方超驟然大笑出聲,有如瘋了一般,忽地一頭撞向了一旁的門柱!
該帶的話他已經帶到了,他可以到地下去見王爺了。
王爺該會氣壞了吧,誰讓他把不該說的事情全說了?
誰讓他把喬陌毀了?
因為他恨。
喬陌若是能夠像喬大將軍這般,他就不會到建安來了。
但是,他不後悔,就算王爺氣極,他也不後悔。
王爺在地下沒有人陪伴,他該去陪他了。
喬越慌忙抓起滿臉血汙的方超,趁他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問他道:“阿陌他知道了嗎!?”
看他著急的模樣,方超恍惚間覺得好像眼前的人是夏君遙。
他本不想回答,終究是無聲地道了一個“不”字,才咽了最後一口氣。
為什麼呢?
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喬大將軍的心裏想到的還是喬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