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惡魔的空間中, 此時疊加了多層力量,艾路的幹預法則, 莉莉的操控時間,烏雲在聖殿外翻騰,天空中是鐵鏈拉開的縫隙。
惡魔體內的力量,正在通過那些潔白的絲線還回去。
惡魔的能力是吞噬,對他來說,吃進去的東西哪有吐出來的道理,他也無法將那些生命力和力量交還……但喬可以。
“你不能這樣做……!喬!”惡魔嘶吼著,整個空間開始劇烈震蕩。在場所有人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莉莉和卡門張開雙羽穩住身體。薩米爾飛掠而下, 將亞特蘭斯抱起來。海水翻湧, 卷起諾厄修的身體。
維安被鐵鏈保護在空中,他抬頭看向那道裂縫,身後顯出半惡魔加西亞的身影。
哢啦——哢啦——
裂縫越來越大, 外界的光線照進來, 將整片空間切割成零碎的塊狀區域。
整個空間就像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從表皮上割開了一道縫隙, 外麵的天空呈現出一絲蒼涼的薄紅。那紅色照進空間內,聖殿也碎裂開來,如同一個玻璃製品被砸在地上, 彩繪壁畫上,聖子正在驅逐男孩身上的惡魔, 紅光落在男孩的臉上,如同兩行淒楚的血淚。
惡魔感覺自己正在變得虛弱,喬毫無保留地將吞噬過的東西一股腦傾瀉而出。
“你是瘋子嗎,這樣你也會死的!咱們早就融為一體,蠢貨, 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擺脫了我嗎!”
“停下來!給我停下!”
“喬!你個瘋子!”
惡魔歇斯底裏,瀕臨崩潰,他仰起頭,撐著喬的身體,咬牙切齒地將自己的靈魂抽離出來。
“你自己去死吧——”
在加西亞和眾人的努力下,這片獨立的空間已經徹底破碎,那些漆黑的空間碎片在空中飄蕩。以喬為中心,白色絲線向四周無盡蔓延,一個灰黑色的身影正從他的體內掙紮著向外逃脫。
那個灰黑色的影子沒有實體,能夠輕易地穿透空間碎片,影子越來越大,漂浮在喬的上方,而尾部仍然根紮在喬的體內。
惡魔終於完全地顯露在大家麵前,那片扭動的,不規則的,龐大晦暗的影子,就是惡魔阿瑟的真身。
“去死吧!”
嘶啞的聲音從惡魔體內發出,他終於將自己從喬的體內抽出來,然後踹開虛弱的喬。惡魔無法在瑞德拉斯大陸以真身生存,他必須要不立刻再找一副身體,要不就這樣再一次狼狽地逃跑。
喬的臉色蒼白如紙,在空中搖搖欲墜,然後直直地跌落下去。
薩米爾朝他飛過去,穿過黑色的空間碎片,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
薩米爾接住了喬,白色的絲線圍繞在喬的身邊,仿佛一朵柔軟潔白的雲。
“喬……”
喬在他懷裏,也單薄地像一張白紙。
“我都還回去了……”喬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指:“屬於你的,也還給你……”
薩米爾的手指被他抓著,卻感覺不到一點力道,張了張口,也隻能說出蒼白的安慰:“你會沒事的。”
“沒關係,這樣也很好……薩米爾,我很高興……”
薩米爾感受到他的生命力正在漸漸消散飄散到瑞德拉斯大陸各地,彌補著之前惡魔所吞噬的部分。
薩米爾胸口又沉又痛,幾乎喘不過氣。喬已經無力握住他,他反握住了喬的手,聲音止不住地發抖:“如果你沒有遇到我就好了……這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喬……”
喬久久地凝視著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薩米爾。”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想遇見你。”
“我會變成風,變成雨,存在於大陸每一個角落……”
喬緩緩閉上眼睛。
最後所看到的是薩米爾眼角處閃光的淚,還有嘴角勉強的笑。
銀色的長發落在他的胸口。
他想起來,那天他在學院中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圍牆忽然冒出來一個敏捷的身影。
薩米爾蹲在牆上,和他目光相對,露出一個微笑,然後跳下來,銀發在空中飛舞。
薩米爾笑眯眯地對他說:“你好,同學。再見,聖子大人。”
所以,再來一次的話……
我一定……
喬——!
無聲的呐喊,在山脈之中回蕩。
蒼白輕薄的身體在薩米爾懷裏漸漸飄散了。
艾路遲疑地拍了拍薩米爾的肩膀,指向正在逃跑的惡魔。
此時,海妖和羅德斯特他們的力量尚且還沒有完全恢複,而亞特蘭斯尤其虛弱,莉莉和卡門他們正在攔截惡魔,但收效勝微。
薩米爾定定地注視著那個龐大扭曲的灰黑色身影,他的懷裏空空蕩蕩,但體內卻充盈著無限的力量。
他提劍朝惡魔走去,看似緩慢,眨眼之間,就到了惡魔麵前。
薩米爾抬起劍。
惡魔大駭,從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他拚盡全力躲開,但薩米爾已經鎖定了他。
走投無路之下,惡魔心裏反而升起了巨大的怒意,他決定孤注一擲,強行占領在場任意一個身體。
他邊躲避著薩米爾的攻擊,一邊竭力向前飛著,忽然看到前方飛來了一個小黑點,那個小黑點速度極快,很快便清晰地呈現在他麵前。
竟然是一條小黑龍!
惡魔大喜,黑龍對他來說,絕對是最好的選擇,黑龍□□力量極其強大,幾乎沒有上限,但相對應的,靈魂強度會弱一些,特別是這種小黑龍——
他朝小黑龍衝過去。
“達克!”薩米爾看到小黑龍,驚叫出聲。
小黑龍達克驟然停下。
惡魔離他越來越近。
小黑龍身後,緩緩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巨影,尖利的爪牙散發著寒光,黑色的鱗片密布全身,那是一隻成年黑龍。
黑龍布萊克將達克護在背後,對惡魔發出響徹天地的怒吼。
而就在兩隻黑龍之後,又有數十隻成年龍族,緩緩出現,大多數是黑龍,其中還有一條銀龍……將惡魔團團圍住。
惡魔再也無法逃走。
“不——不!”
在他驚恐的叫聲之中,一把劍從上而下,將他劈開。
“為什麼——我不甘心——不——”
薩米爾提著劍,冷冷地看著惡魔,煙消雲散,最終徹底消失。
斬殺惡魔之後,他的心一時仿佛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