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還是不必了。”方塵棲連忙擺手拒絕, 雖然大魔頭從未提起過什麼。
但以方塵棲對仲墨州的了解,若他知道自己與白日裏晏修騫睡在一處一同入睡。即使明知道這是年少時的他,也保不準會生氣成什麼樣呢。
少年也不過是試探性地一提, 雖然心中已做好了會被蘇先生拒絕的準備,但等真正聽到這一句話時心底還是忍不住地徒生一絲難受之感。
他唇瓣微微闔動了一下,隨即蒼白地笑道:“是我逾越了。”
方塵棲有些頭疼地捂著腦門,心說:這都是什麼事啊。
不過他語氣還是平靜溫和毫無異常的樣子,方塵棲說:“你也別多想什麼, 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晚上睡覺很不老實,你身上尚有重傷, 我怕會不小心碰到你傷口。”
少年微微一頓,也不知方塵棲這句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委婉拒絕他的理由,於是便也平靜地回道:“先生思慮周到, 是我胡思亂想了。”
再聊下去就該沒完沒了了, 方塵棲便連忙下了床,回到了自己的主床鋪那邊穿好衣服,同少年說他去給他做早飯。
然後又開始一天的忙碌, 為少年采藥熬藥敷藥,好好地照顧其傷勢。
這一次少年倒是很自覺地先把自己的衣物給褪去, 躺好在床上方便蘇先生為他上藥。
少年本為龍身, 自我恢複能力很強。其龍涎更是有止疼行氣, 活血消結的功效。
這兩日方塵棲悉心地為他照顧傷勢, 確實有極大的成效。
他身上那些原本猙獰可怕的傷口都已開始逐漸痊愈了起來,而一些不甚嚴重的傷痕則全部消失不見, 肌膚紋理恢複如初。
方塵棲看得甚是欣慰,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仲墨州醒來的緣故,用靈力將自己身上的傷給療養治愈了一些。
於是一些原本還需要觸碰的隱匿之處, 都可不作敷藥塗抹了。方塵棲隻需專注其身前背後的傷,差不多就可以完工了。
少年也不知道心底在思索著什麼,他突然微微抬起一下頭來,偏向方塵棲那邊,說道:“先生,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叫什麼名字。”
方塵棲聞言微微一頓,心道:我好像確實從來沒有問過……
但那也是因為他本就知道對方的名字啊,所以不用問也從來沒問過。
可少年卻不知道這一點啊,更何況他還沒有名字。
晏修騫這個名字還是蘇落衡給他取的呢。
所以現在他現在是要給少年取名字了嗎?
方塵棲心中竟還隱隱有幾分期待了呢。
於是他不露痕跡地把停頓下的手移向藥碗裏,取了一些草藥又敷在了少年的另一處傷口上。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方塵棲說:“我救你回來後倒也確實忘記問你的名字了,那你叫什麼呢?”
他這句話問得溫和,沒有半點令人懷疑的地方。
少年也自然未曾察覺到什麼異常,隻微微抬頭笑道:“我叫‘晏修騫’,先生可以喚我阿沿,我母親就是這麼叫我的。”
方塵棲的眼簾瞬時抬起,指間也驀地停頓了下來。
他說,他叫什麼……晏修騫?
在蘇落衡的記憶裏,他不是說他沒有……
方塵棲驟然之間想通了,他怎麼忘了,此前少年一直拘謹客氣,不管是言辭還是行為處處都透著一股書香氣,明明是一副受過很好教育的模樣,又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名字。
少年不是沒有名字而是不信任蘇落衡,故意在其麵前偽裝成失憶的樣子,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是什麼身份。
而當他向蘇落衡提起能不能為他取一個名字時,其實兩者都有試探對方的意思。
隻不過一個內心驚詫,一個卻渾不在意。
方塵棲的異常也僅僅隻維持了一瞬,下一秒他便就恢複如初,裝作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笑道:“晏修騫……這個名字很好聽呢。那好啊,那我就叫阿沿吧,對了是哪個沿呢?”
“酌古沿今的‘沿’。”少年笑了笑,順便也把他名字中的其他幾個字都解釋了一遍。
然後滿懷期待地“望”向方塵棲這邊,問道:“先生能再喚我一次‘阿沿’嗎?”
自從他母親去世後,便再也沒人喚過他這個名字了。
方塵棲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後緩緩開口溫柔地喚道:“阿沿……”
這一句輕喚似乎使得少年心底極為開心,他笑著回應道:“嗯。”
方塵棲看著他笑意盎然的模樣,心道此刻少年若是沒有蒙著眼紗,他應當還可以看見一雙眸光湛湛的眼睛,裏麵絕對透著一股欣喜愉悅之情,教人一眼看去就要心生歡喜也隨之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