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掛著鏤空雕銀熏香球, 銅爐中的銀炭偶爾跳出一兩絲火花,室內溫熱又彌漫著甜膩的香氣。
嚴娉婷端著琉璃杯坐在床邊,小酌一口外邦運來的葡萄酒, “你要喝嗎?”她問床上麵色鐵寒的人, 他抿著唇並不搭理她。
“你不好奇嗎?我是怎麼認出你來的?”她嘴邊噙著笑意,輕歎了一聲,“七天前你們初次拜訪趙府的時候,我在門後看到了你,你和前朝皇後長得很像, 即使你故意用帽簷遮擋了麵容, 也擋不住這雙從小到大都如此清澈的眼睛。”
她的食指從他眼皮上撫過, 他蹙著眉頭臉朝向另一邊,躲過她的觸碰。
她也並不氣惱,像是欣賞花了好大價錢買來的珍品名畫,愛憐地低語, “我不敢相信你還活著, 我以為是我太思念你而看錯了,我雖讓奴婢回複你們我太忙碌無暇見客, 但卻悄悄地跟著你走了許久, 直到跟不上你們的步伐……我看到了你身旁的金田心, 現在改名換姓叫錢思對吧,他以前是有頭發的, 如今頭頂卻那麼明亮, 讓人很難不注意到他。”
趙夫人笑了笑,“我記得是十歲那年吧,武舉考弓馬之時,我隨父親在場邊觀看, 錢思力大無窮,拉三石大弓,但馬術稍遜,是那年武舉考試的武榜眼,被哀帝封為禦前二等侍衛。後來宮中宴飲,我又見他喝酒如喝水,性格灑脫奔放,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能一眼認出他。”
雲水默然,亡國時他才七歲,他在馬廄中待著的歲月,心中被仇恨和思念填滿,對前朝的許多人的記憶都很模糊了,他未能認出錢思,沒想到嚴娉婷竟然一眼就發現了錢思是前朝禦前侍衛。
“我又看到了許家四兄弟,那不是前朝哀帝身邊最得力的禦前侍衛嗎?一家四子武功造詣不凡,在京都也曾小有名氣。”趙夫人冷笑了兩聲,覺得不可思議地挑眉譏諷,“你們是真當前朝的人死完了?五個曾經前朝有名的禦前侍衛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出現在我麵前,他們又對你恭敬有加,我很難猜不到你就是晏雋之啊。”
他們五人這些年一直在邊關操練,容貌體格膚色都有了變化,殷牧昭登基後殺了太多前朝的貴胄,他們恐怕也沒有想到會被人輕易地聯想到他們過去的身份,所以這些日子並沒有特意地喬裝打扮。
雲水垂眸,當初姐姐也沒有認出他來,嚴娉婷一下叫出他的名字,著實讓他吃驚不小。
“真好,你還活著,你這些年在哪裏?吃了不少苦吧。”她放下琉璃杯,帶著溫和的笑容,趴在他身前,溫熱的呼吸噴湧在他臉上,她嬌軟地輕呼道:“你還沒有體會過女人的滋味吧,讓我好好服侍你,讓你銷魂愜意。”
她話音剛落,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她似一隻晚風中的藕色蝴蝶,一下摔在床邊。
雲水雙腿被綁著,在她柔軟的身體壓上來的時候,抬起腿用膝蓋重踢了她的小腹,“請你自重,趙夫人。”
她揉著疼痛的腹部,躬身躺在床邊,委屈地哼哼道:“趙夫人……你很介意嗎,我沒有將清白之身交給你。可我過去九年過得很苦,我沒有辦法,隻能委身於人。”
“我沒有介意,我毫不在意。”雲水別過頭去並不看她,空中浮著甜膩的香粉,讓他喉頭微癢,她雖吃痛躺在一旁,卻還是裝作不經意地在他耳畔呼氣,他沉聲道,“你想多了,我隻是希望趙夫人自尊自愛且自重。”
“自尊自愛且自重……”她重複著他的話,麵上浮起嘲諷的笑意,一下撐起身子從上至下的盯著他,眼中流露出幾分憎惡之情,“你過往喜歡的那位,你這些年可曾幻想,她在你殺父仇人身下承歡的時候,是否自重?”
雲水轉過頭來瞪向她,她用汙言穢語玷汙姐姐,讓他很生氣,他本想幫姐姐辯白幾句,罷了,此刻越是多說越會惹怒她,他動了動手腕,鐵索發出“哐當”的響聲,先想辦法離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