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離離站在芳林盡頭的河邊,看到火光在芳林那頭閃爍,她的心裏充滿忐忑,隻覺大難臨頭。
叛軍一路奸淫擄掠,聚在皇宮中軸那片邁不開腿,越往北假山流水、芳林花圃越多,他們是來搶人搶錢不是來賞花的,所以策馬奔出一段路,看到花樹池塘,便又回鳳棲宮、明珠宮一片搜刮。
寧離離四周看了一眼,“我們渡河去北城門。”護城河到北城門中間有一塊鐵索吊橋,吊橋此刻懸在空中,可她又不會泅水,而且禁衛軍無法抵禦叛軍襲擊的話,北門侍衛肯定早就跑了,沒人給她們開門,她們總不能不要命地跳下城牆。
梁珍意急得跺腳,懷裏粉珠又哭鬧不止,她如何安撫也止不住她的哭聲,“離離,我不會泅水!”
萍兒看了一眼梁婕妤懷中大哭的粉珠,低聲說:“琪公主被殺了……我剛還聽到他們說,大王命令要把皇上的孩子和妃子全數殺掉……”
夜幕暗沉,昏鴉嘶叫,皇宮高聳的城牆像是牢籠,將她們囚在宮裏待死。
寧離離抿嘴歎了一聲,她拿定了主意,撿起地上四方的木盒,從梁珍意懷中搶過粉珠,對萍兒指著河水說:“你會泅水,你帶粉珠離開吧。”
梁珍意伸手去奪粉珠,手伸到一半,手指蜷縮著放下,她淚流滿麵地對萍兒說,“我們留在這兒都隻有死路一條,你若能沿著護城河遊出去……”她泣不成聲,不敢再看粉珠的臉龐,害怕自己狠不下心,便要讓她一起赴死。
城北的護城河並非人工挖掘的河流,而是天然的橫河途徑皇宮的一條支流,所以這河在城內而不是城外,若能順著河水遊出去,便可到皇宮外的橫河。
皇宮修築之時,為了防止宮人逃跑出宮,河水有一段是在城牆的地底下,地下又修有鐵柵欄,若非泅水能力極佳的人,是不能遊出去的。
“珍意,我們倆一會兒去冷宮的井裏躲藏,如果粉珠在,她一哭就會暴露我們的位置,那我們幾人都會一起死於亂軍之手。”寧離離將粉珠放在木盒裏,“萍兒少時在明州,明州多水,她也是浪裏白條的好手,她托著粉珠遊到皇城下,然後蓋上木盒的蓋子,將粉珠抱在懷中遊到宮外,隻有這樣,粉珠才有活路可言。”
“萍兒,我們十幾年主仆情義……”寧離離紅了眼眶,她今日出來放花燈,身上並未帶什麼珍貴的物品,她褪下手上的碧玉手鐲和頭上的金步搖遞到萍兒的手中,“此生可能是永別了,你若能順利帶她出去,就將她撫養長大。”
萍兒抱著懷中的木盒,將木盒的蓋子放在懷中,她咬緊牙關點了點頭,又不舍地望向寧離離,哀怨地喚了一聲,“小姐,你一定要活下來!”
梁珍意也將身上的金玉珠翠和那塊玉佩交到萍兒手中,她背過身去失聲痛哭,聽到馬蹄聲在芳林中響起,又有連綿不斷的婢女尖叫痛哭聲傳來,那聲音撕心裂肺,似受了極大的痛處。
梁珍意不敢再看粉珠,她淚水大顆大顆地順著下巴滴下,她一把抓住寧離離的手,“我們快走!”
叛軍追逐嬉戲著宮婢跑到林中,聽到了不遠處響亮的嬰兒啼哭聲,他們一甩馬鞭,“那邊有人!”
“殷牧昭的孩子,誰抓到了,大王重重有賞!”
她們緊緊地抓著對方的手,往冷宮的方向跑去,這附近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躲藏,衣裙在風中翻飛,像風中飄蕩的枯葉。
……
雲水及部下在城中分開逃跑,引不熟悉路的追兵們在城中亂跑。城中打家劫舍的叛軍眾多,雲水擔憂布莊的安危,便往城南那邊跑去,越來越多的叛軍從城南的大門湧進來,還有跟著他們鬧事的流民也肆意踐踏著京都的繁華。
雲水丟棄馬匹,隻能盡力借房屋院牆隱匿身形,往布莊跑去。
林夫人眼見城中百姓慘遭屠戮,又從雲水口中得知了林相機關算盡反遭囚禁,她悲痛欲絕,恨自己未能早些發現他的作為,直到今日才知他做了糊塗事。
雲水低聲勸慰她,又說,“快到布莊了,先別讓姐姐知道發生了何事。她今日神色很不好,我擔心她的身體……”
“我們就說林相起事成功了,夫人來布莊看她,至於外麵為何嘈亂,便說底下人不聽使喚,胡亂搶劫,明日夫人會去告訴林相,讓他約束部下。”
他想起姐姐蒼白的麵色,輕歎了一聲,“先拖一日是一日吧,我會再想辦法去救林相出來。”
林夫人擦拭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嘴上說著好,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兩人稍事歇息,待林夫人控製住了情緒,他再背著她,翻牆進了布莊。
雲水放下林夫人,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嚴娉婷的尖叫,“隔壁醫館裏的大夫跑了你想辦法啊!阿葛!你去街上抓幾個會醫術的回來啊!”
嚴娉婷慌亂不已,抓著林綠萼的手哀愁地說:“哎哎!這怎麼辦啊!要不,要不我來幫你接生吧!我生過兩個孩子,大概的流程我還記得,隻是沒有藥,我也不認識藥材,你流這麼多血要怎麼止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