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嫻側頭看他,見他臉上有那麼明顯的悲傷。
“而大學士若是不壞一點,你希望他像青杏一樣嗎?”
沈嫻心裏一緊。
“他若是不壞一點,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估計我們也到不了玄城,早就被殺死在不知名的山野裏了。他若是不壞點,”賀悠亦抬頭看她,“成就不了你現在的盛名。”
許久,沈嫻輕飄飄道:“你何時想起要幫他說好話了。”
賀悠道:“到如今我依然覺得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但如果有一個人像他那樣為你鞍前馬後,舍生忘死地保護你,我也沒話說。”
那些事他不問,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賀悠走後,直到秦如涼過來提醒,野菜快糊了,沈嫻才回了回神。
她手忙腳亂地舀了一碗,想請秦如涼幫她送去給蘇折吃。
不想秦如涼對蘇折仍抱有很大的成見,明言拒絕道:“我是絕對不會給他送吃的,你可以讓賀公子去。”
那邊賀悠聽見了,還不等沈嫻說話,便道:“別叫我啊,我忙得很不得空,要送你自己送。”
秦如涼高冷地走開了,去和霍將軍留下的親兵們坐在一起。
而賀悠所謂的很忙不得空,就是指他又蹲在鐵籠外把柳千鶴逗得氣個半死。
沈嫻看了看碗裏的野菜羹,又看了看蘇折所在的那輛馬車。
馬車裏十分安靜,他大概是在車裏休息,不曾出來過。
可是總得吃點東西。
沈嫻抿了抿唇,還是起身,隻得自己去送。
沈嫻走到馬車前,馬兒栓在樹腳下,正吃著草,時不時粗哼一兩聲。
她抬手輕輕撩起車簾一角,朝裏麵看去。
蘇折微微斜身靠在車身壁上,寂靜地闔著雙眼。睫毛在下眼瞼覆上極淡的青影,仿若蝶羽在他眼角短暫停留過。
沈嫻看著他,一時忘記了要出聲叫醒他。
她才感覺似乎很久都沒有仔細看過蘇折的臉了。如今瞧來,卻有種讓她恍若隔世的疼痛。
她總是在意和計較著蘇折做過的事情,卻忽略和忘記了他本身。
蘇折比以前消瘦,修長如山水無痕的眉目間含著淡淡的倦怠,即使他睡著也無法全部消除。
他臉色有些蒼白。
這番形容與世無爭,而又溫柔無害。
以前蘇折說,他的心胸很狹窄,隻能裝得下一個人和兩三件事。
可現在看來,這兩三件事裏恐怕已囊括了天下事吧。他每天心裏都裝著,盤算著,計劃著,會有心力交瘁的時候麼。
沈嫻想,應該會有的。
不然他何至於像現在這麼累。累到對周圍的人和事物全無防備,以至於她在他的馬車前站了這一會兒,他都沒有察覺。
沈嫻不打算叫醒他,還是等他多睡一會兒再吃點東西比較好。
遂她端著野菜羹,轉身便要離開。
隻是不想這時有風從車簾外吹進了馬車裏,讓蘇折突然驚醒。
沈嫻將將轉身的時候,蘇折睜開眼,惺忪而沙啞地喚道:“阿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