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終於意識到那番話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多大的傷害了?
她在睡衣外還穿了一件呢子大衣,鬢角邊的頭發被鬆鬆散散地紮在腦後,也許是怕冷,腳上穿著一雙厚襪子,膝蓋上還蓋著條小毯子,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走了進來停在書櫥旁,也許有些累,身子斜斜地靠在牆上,“最近跟同學相處受委屈了嗎?”
她一下瞪大眼睛,這話從何說起?
敢情他以為這幾天她在學校裏受了委屈,那真是想多了,如果在學校裏有人敢惹她,她早就放出她哥去咬人了。
“沒有,”她悶聲悶氣地說,“我不開心是因為你。”
他有些吃驚,這還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將“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因為我?”
她對江啟瀾已經深深絕望了,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才睜開眼睛,“當然,因為我很怕,怕你將來為了利益,把我嫁給一個糟老頭子。”
“……”江啟瀾俊臉上如同用尺子量過的笑容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的腦袋瓜到底是什麼構造,怎麼會想到他會將她嫁給一個老頭?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嘴巴扁了又扁,“那難說,你得答應我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許拋下我。”
她就算坑蒙拐騙,非得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承諾不可,以後算真遇上什麼事,這個承諾就能幫她爭取最大利益。
“江海還沒破產,你大可不必如此焦慮。”他失笑。
她不安地絞著手指,“但萬一又遇到吳總這樣的人……”
小姑娘低著頭,他隻能看到發頂毛茸茸的,一雙白皙小巧的耳朵尖染上粉色。
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她為了那句話一直記掛到現在。
“好,我答應你。”他說。
她開心得跳了起來,連小毯子掉到地上也渾然不覺,聲音甜甜的,“謝謝哥哥。”
他一笑,心想她年紀小果然幼稚,世界上最不能當真的就是承諾了,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完就沒了,到時候如果他不認賬她又能怎麼樣呢?
當然,他現在說不出打擊她的話。
她想拉住他的手卻又不敢的樣子,最後從呢子大衣的口袋裏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放在他手上,笑得討好而諂媚,“哥,你對我真是好,所以我也要對你好。”
他心裏一動,剝開外麵那層糖紙,將奶糖放進口中,甜甜的奶香味漫溢出來。
“很甜。”他說。
她鬆了一口氣,這顆奶糖還是徐小雅給的,她嫌甜一直沒吃,如今拿來借花獻佛,總算物有所值。
要知道他淺棕色的眼睛打量著她的時候,她差一點沒繃住。
“你喜歡吃就好。”她說。
然後兩人各懷心思地相視而笑。
第二天,天氣晴朗,太陽在天空變成蔚藍色以後姍姍來遲。
江夢初來到教室,徐小雅眼前一亮,蹦到她麵前,“夢初,我跟你說……”
“有啥事等我放好書包再說。”她很無奈。
徐小雅嘿嘿笑,“沒問題。”
她來到座位,從書包裏扒拉出個鮮肉包,吃了一口,“你說吧。”
徐小雅說,“歡樂路上開了一家音樂茶座,我們要不要去那裏開開眼界?”
“音樂茶座?”老實說在這個時代,音樂茶座聽起來就很高大上。
徐小雅手上也拿著個香菇菜包,因為學校上學早,很多人家裏來不及做早餐,便隻能在學校解決早餐問題。
“音樂茶座是從廣城傳過來的新鮮玩意兒,歌手在台上唱歌,大家在台下吃飯喝茶,”徐小雅說,“聽說這次來的歌手是孫愛華,我很喜歡他唱的《深夜的秋》。”
徐小雅越說越起勁,活脫脫小迷妹的樣子。
江夢初聽懂了,這音樂茶座就是古代的戲園子,現代的音樂酒吧。
旁邊一個叫朱雲的女同學聽到孫愛華的名字,眼睛一亮,“孫愛華要來春陽市表演嗎?”
“是呀,海報都貼出來了,隻在龍盛音樂茶座演出,限時三天,”徐小雅找到同好,“我想這幾天沒有考試,可以過去放鬆放鬆。”
朱雲不由自主地走過來,“真是太好了,我還買了他的磁帶呢,不過龍盛音樂茶座應該消費不便宜吧?”
“我問過了,十塊錢一個人。”徐小雅說。
朱雲臉色黯然,這個價格已經超出她能承受的範圍了,一般音樂茶座隻要兩塊錢而已,“還是算了。”
徐小雅安慰了幾句,又問江夢初,“你去不去?”
如果江夢初不去,就沒人跟她一起去了。
江夢初也想去見識一下,“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