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生死序幕(1)(1 / 3)

一別之後,離開了吵吵鬧鬧的場麵’葛誠突然覺得有些空空蕩蕩。和前些日子不同,路上沒有了串親訪友的人流和車輛,他這輛馬車碾在結實冷凍的路麵上,隆隆的聲音在曠野中回蕩,曠野也因此更顯得寂靜。

或許一直往南走的緣故,天氣隨著車輪的轉動越來越柔和,路麵開始有塵土飛揚,周圍田野中的麥苗似乎也顯得蔥蘢一些。高高矮矮的房屋星羅棋布,散在田野與田野中間,走近了能聽到犬吠鳥叫聲,幾個老頭蹲在牆根眯起眼睛享受著陽光,農家漢子牽著牛慢悠悠走出籬門,肩上扛著各式犁耙,看樣子春耕就要開始了。經過兩天的奔波,已快到沐陽,而要到京師南京還有幾天的路要走,那裏恐怕已是鶯歌燕舞了吧,秦淮河上的依依楊柳仿佛正在向他招手。天何其大,地何其博啊,他不能不暗暗感歎。

車夫孫老頭五十開外,個子不高卻很精悍。他已經在燕王府當了近十年的差,比葛誠資格還老。葛誠知道自己這次進京,燕王頗有些不放心,臨行時再三叮囑說,朝中事務錯綜複雜,皇上年輕少有經事,易於為大臣熒惑,卿但奏當奏之事,其他非所言者當自掂量。這分明是在告誡,那麼這個孫老頭莫非就是來監視自己的了?因此葛誠盡量少與他答話,要麼專注地觀看沿路景色,要麼縮在車廂中假裝打瞌睡。孫老頭似乎也知趣,有問方答,從不多嘴。

昏昏欲睡間,突然聽到一聲馬嘶,葛誠睜開眼睛探出頭來。“葛大人,前邊就是新沂河,咱們該坐船過去了。”孫老頭穩住馬,等葛誠決定如何坐船。

“咱們有馬有車,自然要大一些的。”葛誠說著跳下車向河邊走去。

因為是清閑時節,渡口處的人車並不多,倒是船家不少,一字兒開,在泛著冷光的河麵上輕輕蕩漾。見有客人,立刻圍過來幾個船主。“客官,要過河?您一位還是幾位?有轎還是有馬?”

人多話雜,七嘴舌,問得葛誠不知回答誰的才好。孫老頭擠過來拽拽葛誠衣袖說:“葛大人,那邊有條大船,馬車能上去,已經有位騎馬的客人在船上了,咱們去了就開船。價錢也不貴,你看……”

葛誠正頭疼如何討價還價,見孫老頭已找好了,樂得省事,便跟著他擠開人堆,沿石砌台階走過去。

船果然不算小,船體上新塗的桐油閃閃發光,高高的桅檣頂端一麵小紅旗正順風急速擺動有兩個人正鋪板子讓孫老頭的馬車上船見葛誠走過來忙施禮笑道:“客官裏麵請,我們這船你盡管放心,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搞這營生!要不是海禁查得厲害,我們早就出海去啦!這點小河算不了什麼,片刻工夫就到對岸,保管你天黑在沐陽城裏過夜”

看著手忙腳亂嘴也不閑著的船家,葛誠點頭笑笑,踩著搭好的板子走到船上、

正如孫老頭所說,船上已有了位客人,中央還拴了匹棗紅色高頭大馬,馬背上鞍鐙鋥亮,泛著銅光,馬頭上一圈紫色流蘇,在風中跳躍不住,看樣子馬的主人有些來頭。

葛誠繞過馬,見馬的主人正站在船舷旁臨風眺望。本以為騎這種裝飾考究的馬的人應是位王孫公子,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中年漢子,穿一身暗紅色棉袍,外罩元寶罩褂,戴頂黑紗瓜皮帽,腳穿一雙半高不高的黑皮靴,倒背雙手正順河望著出神。

聽到腳步響動,中年漢子回頭打量一眼葛誠,圓臉上濃濃的字胡向上翹一下算是笑笑,聲音卻異常洪亮,聽得出中氣十足:“這位客官也坐船?要到什麼地方去?”

葛誠拱手回:“不才從北邊來,到南京去辦點事。”

中年漢子手拍船幫笑道:“好哇,京師可是個好地方。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鄉嘛!你這一去,到長幹裏轉轉,去秦淮河逛逛,左手販奇貨,右手擁佳麗,享福不淺哪!”

葛誠聽他說的有些意思,卻一時琢磨不透,隨口應付道:“哪裏,哪裏,不才隻是辦趟差事,事畢即回,先生說的福氣,恐怕隻能想想罷了。”

中年漢子點點頭若有所思:“嗯,上命急如火,官差不自由。拿人俸祿,忠人之事,先生做的還算不錯。”

葛誠見他話語溪2,心中老大不舒服,聽船夫一聲吆喝:“開船嘍!”便轉回艙內坐下,遠遠地看那人獨立船頭,衣袂的飄搖將他的思緒打得紛亂,覺得有什麼地方似乎不對勁。

河麵並不特別寬闊,加之風浪不大,不大工夫船抵對岸,船家和孫老頭急忙起身收拾。看著岸板鋪好,中年漢子牽過棗紅大馬,衝葛誠似笑非笑地說:“先生,其實咱們以前見過麵的。”

葛誠一驚:“沒有吧,我可沒印象。”

中年漢子又是濃胡上翹:“當然,先生可能沒在意,客悅來店中,我就坐在先生旁邊,真是巧了!”

葛誠一臉茫然,不知他要說什麼。

中年漢子翻身上馬,揚著馬鞭說道:“先生,在下送你十六個字,對先生自有益處。那就是,聞事莫說,問事不知,閑事莫管,無事早歸。”

說罷思動馬鞭,一陣蹄聲脆響,灰土揚起處絕塵而去。

葛誠呆立半日向,細細品味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很快感覺到,這次回京奏事,遠比自己料想的複雜。看到孫老頭已把馬車駕好在岸上等自己,忽然想起,這回和中年漢子相逢,是偶遇還是人為的安吟看來孫老頭這家夥還真是燕王特意派來的,以後得小心點,一邊心不在焉地邁步走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