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暫時藏身在一間農舍,江離生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她取下江離生身上玉佩,讓農婦替她準備了幹淨衣服和筆墨,以及製作人偶需要的東西。
江離生傷得重,隻有剜下心髒換一副身體,才能盡快好起來。
她早已將他的容貌一筆一劃細細銘刻在心上,熟稔的畫著他的眉眼、臉頰,和每一根發絲。
人形初成,墨染刺破指尖,盛了血,用針將他的心髒縫在木偶中。
木偶漸漸化為肉身時,那具血肉淋漓的屍體也逐漸消失,墨染體內的鮮血快流盡,絲絲縷縷的亂發下,麵容幹枯慘白。
她囑托農婦照顧他,跌跌撞撞往外走了去。
走到山崖邊上,她手腳已經變得僵硬,腳下一空,重重墜了下去。
墨染做了很長一個夢。
她被她的主人送上戰場,眼底是血色殘陽,耳邊是刀戈鐵馬,她劍下的亡魂成千上萬,數也數不盡。大戰結束,她失血過多,變回了原型,沿著彎彎曲曲的溪流被衝到華城君悅山下。
她沿著山路漫無目的的行走,直到看見了他。
他笑得是真好看,絢爛的花都被他比了下去,她記憶不好,偏偏把他記得一清二楚。
他給她換好衣裳、戴好朱釵,待她如平常女子一般。
替她掩藏身份,帶她識字,教她分辨朝臣和宮人,給她絕對的自由在皇宮之中行走自如。
她把米飯酒肉倒進荷塘,養死了一池的魚;射殺殿中宮人,險些害死數條人命;不小心撞倒燭台,燒毀了綿延數尺的幾座宮殿……
她生性天真又殘戾,除了會征戰殺人一無是處。
她站在繁華盛景的皇宮大殿,看著所有人對她避之不及,恐懼的目光讓她不知所措。身邊宮人朝臣尖叫著逃開,視她如鬼魅的時候,她以為他快不要她了。
他隻無奈,抱著她回寢殿,一遍一遍耐心的教她,不厭其煩。
可清平十二年,越蕪兩國聯手闖入邊境,他死在戰場以後,一切都變了。
墨染半夢半醒,腦海中彌漫著他渾身浴血的場麵,顫栗得厲害。身體卻好像在一個溫暖炙熱的懷抱中,舒服得她一輩子不想離開。
她好像聽見有人拚命在叫她的名字,在拍打她的身體,可她努力的掙紮著,卻怎麼也醒不來。
溫熱的液體忽而流淌進她的肺腑,她陡然一驚,清醒過來。
“你醒了。”江離生靠在椅子上,語氣淡漠。
“小姑娘,你運氣可真是好,這位公子出去尋了整整兩天兩夜才把你從山溝裏找回來。這山裏豺狼虎豹都有,要是再晚些,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一旁送飯來的農婦關切的說著。
“行了,你出去吧。”
江離生臉色鐵青的皺著眉,農婦放下飯菜,很快離開了。
墨染唇角腥鹹,她微微舔舐,嚐出味道來,心疼又欣喜若狂。
“你怎麼找到我的?你用心頭血救我了?”她抓著他的手,撲入他的懷中,把他抱得很緊很緊,用盡了全部力氣,“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你肯定愛我,對不對?”
若是沒有他的心頭血,她恐怕還得昏迷兩個月才能醒來。
“滾開!”江離生一腳將她踢開,嫌惡的拍了拍被她碰過的地方,“你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看著都惡心,誰會喜歡你?”
“阿離,不要生氣了,我以後乖。”她難受,執著的捏著他的衣角,“我不胡亂殺人了,你教過我的我也都學會了,我和別的人一模一樣,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你連心都沒有,你懂什麼叫愛嗎?”江離生捏著她的肩,目光死死盯著手臂斷裂的地方,瞪紅了眼。
“你要是真明白什麼是愛,你就應該親手殺了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