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章差下人去太傅府遞了貼子,慕容家第二日便派了頂非常“鄭重其事”的轎子來接明瑾回府。
拜別舅舅出來,太傅府的明轎,四抬四綽的軒昂,前後皆鑼鼓喧天,明瑾坐在翠幄青綢的轎子裏,竭力讓情緒平穩下來。
好不容易過五關斬六將回得家來,太傅府如此大章旗鼓的迎自己回去,等待自己的肯定不是是龍潭便是虎穴,可是既已來之,便沒有退路,管它前方山難水阻,遇到困難莫若迎頭趕上,也許柳暗花明又一村,到了這一步,明瑾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她不由得又感慨,不知自己究竟是什麼外星物種,居然如此命運多舛,那一世的自己,不知父母是誰,在街頭流浪長大,在她記事之時,是一群同樣在街頭流落的十來歲流浪乞兒收留了自己,他們要到飯,便分自己一口,若是生了病,便隻能硬扛。
後來機緣巧合,一群孩子誤闖了藥婆婆家的後院,藥婆婆見自己可憐,年紀太小又懵懵懂懂,便收養了自己,送自己讀書,並且一身的醫術盡數傳給了自己,可是還沒容得自己報恩便....唉,說起來都怪自己,為什麼要去碰那個玉佩呢,都怪自己有時太任性妄為,以後可要好好收斂才行。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翻出掛在脖子上那塊玉佩。那玉佩是尉燁霖送的,在樹林裏,她便親眼見到了它的奇異之處,想來此物與自己能否回去大有關係,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掛在脖子上,從不離身,現在翻來覆去,也不見什麼變化,實在是不知究竟要何因緣它才會現那神奇一幕。
她放下玉佩,歎了口氣。
街市上,明瑾這一行車隊,儀杖規整,一行人浩浩蕩蕩,那路旁的行人紛紛避讓。
百無聊賴之下,明瑾悄悄地掀開轎子,好奇的打量著外麵的天地。
汴京城裏的這條守正街最是繁華所在,隻見過道兩旁,壁皆是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雲之狀,峻桷層榱,都蓋著墨色的琉璃瓦。
那些商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更顯得人聲鼎沸,往來不絕,鄰散於街道兩邊有些賣小吃的,蒸梨棗,黃糕麋,宿蒸餅,發牙豆.......明瑾目不轉睛的望著這些色香俱佳的小吃,隻感到喉嚨裏長出了十八隻手,恨不得立時下轎去嚐個遍。大概是從小餓慣了,對於吃的毫無抵抗力吧。
食物的各色香氣彌漫著街道,這種來自食物的天然慰藉,倒讓明瑾慢慢心定下來:怕什麼,我又不是沒餓過,沒冷過,再來一次,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再做個乞丐好了,更何況現在我有一身醫術,身有長處,還怕在這世道上活不下去?
她視線所不及的地方,遠處城頭上,站著三個人,皆戴著麵罩,三人六目,齊刷刷的望著明瑾之處。
尉燁霖眼角眉梢皆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情緒,這些日子來,想起一個人時,有時心跳如響鼓重錘,有時又如打盹的鍋牛,有時覺得好笑,有時又覺得如此不識好歹,可惡至極.....
夜徹被城樓的風吹得有些懵逼。
而無霜則是滿眼的厭棄與嫌惡,這城頭風大,一大早的,她便緊崩著臉,一言不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