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炸雞分下去, 寧歆歆在荷葉邊圍裙上擦了擦手轉身,準備回灶前煮部隊鍋。
路過小方桌時,她歪頭看著梁彥昭問:“遇明, 你這什麼表情?”
梁彥昭把手從額上撤下來, “我在想著, 大家都見縫插針地誇你,是有原因的。”
這話說的, 寧歆歆已經猜到了後半句“吃人嘴短”。
仔細咂摸一下這句, 好像多少還帶了一點酸味?
不過,她確實是幾乎每頓都會多做點, 給下頭人分上一分,如此說來, 好像大家確實比梁彥昭吃的更多?
但是, 誰讓他中午老回不來呢, 對吧?
寧歆歆倚在桌角,挑了挑眉,“怎麼?你曾不誇我嗎?”
“怎會?你若再把那個起居郎喚回來記錄, 會發現我可是整日在誇你, 言辭都夠整理裝訂成冊了。”
剛嫁來南潞時, 寧歆歆找了個起居郎寫梁彥昭的起居注,為的是尋找引發他“哮喘”的過敏原, 後來經了會診發現他並非患了哮喘,便調走了起居郎。
“裝訂成冊做什麼?”寧歆歆笑他的求生欲,“留下來給兒子參考借鑒、朗讀並背誦全文嗎?不需要,我的兒子能青出於藍的。”
說完,便蹲身去櫥櫃裏頭找鍋子了。
留下梁彥昭一個人坐在桌前,咬咬牙, 又咬咬牙,才忍住了反駁“是女兒”的欲望。
寧歆歆背著身,看不見梁彥昭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正沉浸在做飯之前的步驟安排中難以自拔。
做部隊鍋比較容易粘鍋,所以選用的鍋得是厚底,導熱均勻、火力比較可控,不容易糊鍋,今日準備了好些食材,得要大一些、深一些的鍋子。
給紅蘇她們的便放到大鐵鍋裏頭去,讓大家自己燒灶、自己取用。
尋出了個深口防粘大鐵鍋,寧歆歆取了切好的大蔥段、洋蔥塊和泡菜,在鍋底上厚厚鋪了一層。
隨後照著顏色搭配、區域劃分,將各類菜肉整齊地碼入了鍋裏,倒入方才調好的甜辣醬,加入剛好沒過菜的高湯,最後將拆調料的辛拉麵餅放到最上頭,在上麵蓋了兩片芝士片。
許多韓料店賣的部隊鍋習慣放許多馬蘇裏拉芝士碎,待到煮化之後,便會如膠一樣附在拉麵上、粘在菜肉上,湯裏也會飄上一層。
吃著是挺香的,口感也格外筋道,但取麵取菜就會變得異常艱難。
對寧歆歆這種習慣“喝”麵的碳水大戶來說,太不過癮。
所以她今日還是加了芝士片,待煮化後會給湯汁染上一層奶味,卻也不粘。
部隊鍋得用大些的火認真煮,矮燭那點外焰不夠用,她又燃了紅泥小爐。
這爐子加上滿滿當當一大鍋菜,她端不動,正與去門口找人進來端食案,梁彥昭便已伸手端起,“我來。”
寧歆歆偷笑著跟在梁彥昭身後,心說老梁頭可真有眼力見兒呢。
——
膳廳。
寧歆歆取了個小沙漏,倒立後墩在桌上。
梁彥昭不解,“歆歆,這是何意?”
“沙漏漏完是一刻鍾,”寧歆歆指著鍋子,“這鍋子燉上一刻鍾便可以吃了,計個時。”
其實她也不是把不住時間,可這與心上人一道吃飯嘛,玩點花活才是應有之義。
“哦,”梁彥昭點頭,歆歆總是這麼多花樣的,“對了。”
“嗯?”
梁彥昭自懷裏掏了信遞給寧歆歆,“淑惠自宮裏捎了信來。”
“讓我看看,”寧歆歆展信閱完,又遞給梁彥昭,“姑姑說父皇母後要她去城內施粥三日,約我一道呢。”
梁彥昭一目十行看完,眉頭擰起,這淑惠怎的什麼事都叫著歆歆?
“若是不願去,我明日便幫你回了她。”他說。
“去呀,為什麼不去?”寧歆歆興奮搓手,“這是好事。”
“我自知這是好事,”梁彥昭仍試圖打消她念頭,“可是外頭天寒,粥棚僅有個頂蓋,四麵撒風,少不得要受凍,且往那裏一站,少說也有一兩個時辰,腿腳哪兒受得了?”
父皇母後的心思梁彥昭懂,無非是給梁玉瑾塑造個心善親民的好名聲,以為日後擇個好夫婿添加籌碼。
既如此,便絕不會允許她站一站走個過場,必是要她踏踏實實做完才行。
梁玉瑾常年練武自然好說,歆歆整日在府裏養著,怕吃不消。
“若是受不住,我就裝暈,”寧歆歆說著站起身,走到梁彥昭麵前,猝不及防開始翻白眼,隨後身子晃了幾晃,“哐當”一聲就倒在了他眼前。
她演技實在過分逼真,梁彥昭便知道她是裝的,聽到砸地那聲仍是心疼不已,正欲扶她起來,她自己已經麻利地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