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的眼睛隨意落在一處發起呆來,父母躲在牆角說悄悄話,她裝作不以為意的模樣,畢竟在大人的心裏,小孩子就像一杯裝進玻璃杯裏的純淨水,心思都寫在臉上。
陳陳豎著耳朵偷聽著爸爸媽媽的談話,雖然他們聲音壓得很低,然而她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她心跳聲劇烈,內心轟然一聲,自己從未見過的世界在眼前慢慢展開,天不再是肉眼可見的藍了,樹也不再鬱鬱蔥蔥,全都蒙上一層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的布。
陳陳本來以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聽著童話長大,每個人追求善良、正直,然而她今天遇到的人顯然超乎她的預料。小孩子的審美還很模糊,在陳陳眼裏,寧思年和石蘭都屬於好看的不能直視的人,看一眼便有眩暈的感覺,更何況,石蘭姐姐對她說話那麼溫柔,還專門為她做了那麼好吃的食物。
彼時的陳陳還不知道幼年時的教育與重視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她隻是內心惶恐,像是被人欺騙利用了一般,雖然她確實被人欺騙利用了。幼兒園教她孔融讓梨,教她見義勇為,教她溫良恭儉讓,卻沒有教她怎麼正確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胡思亂想著,像個浮萍,陳陳的爸爸瞥了一眼陳陳,走上前,溫柔地看著她,“陳陳,你胃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陳陳搖搖頭,彼時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仿佛幻想破滅一樣。
“那我們去上班了,”陳陳的媽媽拉著丈夫就要走,兩人還是沒有商量好要不要同寧思年道明這一切。
陳陳沒有回應父母說的再見,躺在床上,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寧思年走進來的時候以為陳陳睡下了,走上前幫陳陳掖了掖杯子,陳陳抬起眼皮,看到了寧思年,衝她揚起笑臉,寧思年也衝她笑了笑,嗓音溫柔,“困了就睡吧。”
寧思年像往常一樣,煮了杯咖啡,將昨天看了一半的書捏在手邊,不緊不慢地翻著書頁,咖啡機發出嗡嗡的聲音,寧思年的眼神落在書上,魂卻飛進了書裏,她沉迷著,連頭部陡然傳來的疼痛都忽略了。
寧思年隨意的將手放在法定上,隻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下秒,疼痛又傳來了,在這一刹那,寧思年疼得臉色都變白了不少,她將書扔在台子上,微微蹲下身,輕輕喘息著,如果不是額角滲出一滴滴冷汗,她一定認為方才的疼痛時錯覺。
像是有人舉著鐵錘用力掄過來,寧思年頭部像是受到鈍擊,體力不支地躺倒在地,她麵色慘白,呼吸困難,身體貼著冰涼的地磚讓她短暫的神經還有著知覺,沒有被頭部的疼痛全部支配。
疼痛愈演愈烈,寧思年忍不住發出幾聲痛呼,然而此刻她的病房門緊閉著,彼時剛過了早餐時間,護士不會這麼早查房,寧思年從未如此恐懼過,她不想死,生理淚水湧出眼眶,她撐著手想要站起來,然而疼痛讓她渾身發軟。
寧思年想到了顧平生,她如果死了顧平生該怎麼辦,顧平生現在或許正在開會,或許正在談生意,或許和她一樣,正在想她,這個想法冒出來後,更多的眼淚波濤洶湧了,寧思年從未感覺到如此劇烈的疼痛,痛到她明明不想死,都恨不得從窗戶上跳下去。
陳陳還在為早上的事心神不寧,她輕輕爬下床,躋著拖鞋想去找寧思年,在陳陳眼裏,寧思年聰慧無所不知,同時她也在糾結要不要將早上聽到的事告訴寧思年,一邊選擇是自己的父母,一邊是救過自己性命的沒有血緣關係的但是對自己很好的陌生姐姐。
陳陳推開門,寧思年蜷縮成一團,她視野昏暗,快要暈厥了,隻有一絲意識還還強撐著,聽到開門聲,總算可以安心的昏過去,她不用死了,這是寧思年暈倒前最後的想法。
陳陳嚇呆了,尖叫著蹲下神推搡著寧思年,寧思年麵色慘白的像是紙,嘴唇都是蒼白的,陳陳意識到自己的推搡是無法把寧思年喚醒的,她步履蹣跚的往服務台衝去,邊跑邊喊,“快救人,快救人!”
陳陳雖然是個小孩子,可是在她以往看來,說出救命這兩個字是極其羞恥的,然而今天她全部豁出去了,她滿臉淚水對上護士們疑惑的目光,小寧護士立刻明白了什麼,立刻往寧思年的病房走去。
兩個護士將寧思年抱上病床後,於飛醫生也趕了過來,初步檢查確定寧思年身體沒有大礙,隻是疼暈過去,大人全都鬆了口氣,隻有陳陳站在床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由小寧護士怎麼安慰陳陳,怎麼保證給她買冰淇淋、巧克力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