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之後,裏麵罵得差不多了。
老板東哥從錢包裏掏出一百塊錢給田野,順手遞給他一支煙。
田野把錢揣兜裏,煙叼嘴角,借著東哥遞來的火順勢點了。
“小野,你人聰明,腦子靈活,但就是不用在正道上。”東哥來上海二十個年頭,口音裏還是有一股麻辣味,“你說你來修車廠跟我學手藝比哪個都快,怎麼為人處世沒從我身上學到一點呢?”
“你有什麼好學的,修車廠開了這麼多年也沒發財?”田野白眼道。
“瓜娃子……”
東哥拿夾煙的手指著他,想罵點什麼也沒罵出口。
最終換成一聲語重心長的歎息:“哎,有時候做人話裏還是要留幾分!人家現在看到你還小不跟你計較,但是心裏難免有疙瘩。”
東哥自己家老婆生不出來兒子,田野是很早就跟他,他對這孩子也格外上心幾分。時不時的,就想把他當成兒子教育一下。
甚至有時候聖光普照下來,他還動過送田野去上學的念頭。
因為聽說田野在老家時成績很好,全年級數一數二那種,後來是因為沒錢才上不了學的。
在一群好吃懶學、腦子缺根弦,或者因為打架被開除跑出來打工的學徒當中,他算是寶藏了。要是將來考上個大學什麼的,資助人自然也有麵子。
可惜田野並不領這個情,拒絕了資助,寧願成天跟一群沒頭腦的小混混鬼混。
這崽子,太野了!沒人管得住!
東哥不止一次當麵對田野說過,他這樣下去早晚會吃虧的!
“你這次能宰不少吧?”田野老練地吐出一口煙圈,衝東哥抬了抬眼,“我剛才把他那二手車說成一堆廢鐵,可以趁機入手了。”
“臭小子,人家還沒走呢!”
東哥一腳踢向田野讓他閉嘴,後者自帶少年人特有的反應靈敏,從地上彈起來沒被踢著,倒是讓他自己不小心閃了腰。
“滾滾滾,快回去!別壞老子的事。”東哥扶著老腰趕人道。
說完他自察口氣不太好,又多加了句長輩關懷:“你嫂子工作單位來了幾個老鄉,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媳婦?”
“沒搞錯吧?我該娶媳婦了?”
“十八歲,也不小了。”
對於城市裏的孩子來說,十八歲的他們活在象牙塔裏,正當為高考奮鬥。
但田野這種農村出來的,已經工作了三年,就很難讓人把他和孩子聯係起來。
再說他們家鄉這個年紀就娶媳婦生孩子,到了年齡再去領證的也大有人在。
“你性子就是太野,該找個媳婦來管管你。”
“媳婦可以有,但管我就算了!”田野長腿一伸跨上摩托,眼睛突然回望了眼還停在廠裏的寶馬,有些興趣地問,“東哥,你說寶馬七係怎麼樣?”
“美觀,大氣,就是不耐操!”
“那我還要幾年才買得起?”
“你?這輩子別想了!”
“怎麼不能想?隻要我贏個百十來場摩托賽。”
“我跟你說,那些玩命的比賽你可別再去……”
“嗚~嗚~~”
東哥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機車甩尾離開的噪音打斷。
“這娃兒簡直不叫話!”
……
田野回到宿舍的時候,小黑跟寶強正在床上追劇,追的是《放羊的星星》。
一看到田野回來,小黑立刻朝他笑得賊兮兮:“野哥,我覺得你可以把勝蘭拿下,人今晚都那麼主動了。”
田野沒搭他的話腔:“去去,別在我床上,也不看看你倆褲子多髒。”
田野把愛看無聊偶像劇的兩人轟走,自己卻連衣服都沒換就彎著手肘躺了上去,沒拖鞋的腳吊在床邊。
“怎麼的野哥?你對勝蘭沒興趣嗎?”小黑堅持要進行這個話題。
“沒意思。”
“媽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飽漢不知餓漢饑。你每次一撩到手就沒興趣了?不是我說,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小黑跟寶強作為資深餓漢,對田野這種不珍惜糧食的行為都投來譴責目光。
“我在想葡萄柚果凍。”
“果凍?那玩意兒有什麼好吃的?我都沒聽說過又是葡萄又是柚子味的果凍啊?”寶強撓頭。
“寶強,他這是在想姑娘呢。”小黑給他解釋道,“葡萄柚香水味的校花,皮膚跟果凍似的,誰不想啊?但哪是我們這種人能吃得著的?”
聽著小黑形容,田野眼前又浮現出今天在學校外見到張慕的樣子。
夕陽灑在女孩的臉上,就跟光照到雪麵上似的,又白又耀眼。
那樣的女人要是對他笑一笑,他心都跟著顫三顫。
“你們說,追她需要什麼?”田野問。
寶強:“玫瑰花?”
小黑將燈拉黑:“睡覺!”
田野在黑暗裏怪異地回頭看他“不好吧?”
小黑悶在被子裏“……”
論悶騷他這輩子都得管田野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