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抬起頭,看著他冷淡高遠的臉龐,張了張嘴。這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哽在喉嚨裏,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一如她的心情,進退兩難。
霧月是改變她人生的人,如果沒有他,或許她現在還是靈山上一隻普通的小兔子,為拜入靈山君門下而擠破了腦袋。煉妖師是拯救她一生的人,要不是有他,在魔君元魂珠被發現的那一天,她就屍骨無存了。
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香香。但是沒有霧月的話,她就不可能再次在倚天遇到煉妖師,也更不可能和煉妖師走到今天這一步。說不定從靈山一別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相見的緣份了。
對於香香來說,他們兩個都是至關重要的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誰更加重要一點。但是假如霧月跟煉妖師一樣,有強大的力量,可以自保,可以過安全平靜的生活……兩人放在同一個起跑線、同一個天平上的話,她的心裏最在意的,毫無疑問的是煉妖師。但現在霧月這個樣子,她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因為對於她來說,煉妖師是她最想要在一起的人,但霧月卻是她無論如何都想去保護的人。
沉默地做下一個決定,香香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用盡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緩緩地說道:“我要進去看霧月。”
話音悄悄落下,整個天地驟然間像死了一樣,沉寂下來,聽不到任何聲響。身體也像不再存在了一般,虛無飄忽著,感受不到真實的存在。當再次抬頭,身前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那個人的存在。淚水無法控製地滑落,香香抱著膝蹲下,將臉埋進膝間,無聲慟哭。她隻是想進去看看霧月,隻是看看而已,為什麼要讓她做這樣的選擇……隻是看一眼,看完之後就出來,還是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的……
抽泣時,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香香以為煉妖師去而複返,連忙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守門的弟子,一時淚眼蒙蒙地看著他發愣。
“師妹,可以進去了。”他說完,便讓開了身去,讓香香可以清楚地看到冰室的門。
自己費盡心力,幾天來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法打開的冰室,終於開了。香香卻覺得一直恍如夢中,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直到守門的弟子再次提醒,才驀地醒悟過去,去看霧月,要去看霧月!起得急,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卻也不等站穩,一路跌跌撞撞地衝進屋去。
“霧月!霧月!”踉蹌地跪坐到霧月身旁,想將他從地上扶起來,但觸手的卻是一片透骨的冰涼,不由地心神一凜。忍住習頭浮起地那抹懼怕,吃力地將他抱到自己懷裏,箍著手,想將他冰冷而僵硬的身體焐熱。
幾天不見,霧月愈發得清瘦,瘦得都快皮包骨頭了。臉色慘白,連嘴唇也泛著白,渾然不見一絲血色。雙目緊合,長長的睫毛覆著,像最漂亮的瓷娃娃,但殘餘在眼角的淚痕,卻昭示著他並不是個無憂無慮的假娃娃。她一直都難以相像,那一天她突然從他身邊消失的那一刻,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害怕、失落、悲傷、抑或是深深的絕望……
“霧月,你醒醒,霧月……”香香晃動著霧月的身體,輕輕呼喚他的名字,但霧月依然緊閉著眼睛,毫無反應。“醒醒,霧月……”香香的心一記瑟縮,聲音開始發顫。顫抖著手,顫顫地移動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手,頓時僵在了那裏。
突然,又恍如當頭一個霹靂下來,霹得她頭昏眼花。抱緊霧月的身體,用盡全力地搖晃,用盡全力地呼喚他的名字。霧月他隻是睡著了,他隻是在地上躺了這麼久,身上才會這麼冷的。他真的隻是睡著了,他很快就會醒了……他會醒來,他會很憤怒地指責她,明明說好在一起的,她卻留他一個人在這裏這麼久……
守門的弟子看情形不對,快步進來,探了探霧月的鼻息,再捏了捏他的手腳,發現早已僵硬,顯然已經死去多時,連忙奔去稟了壁尊。
昭華壁尊其實那天隔窗看了一眼,就知道霧月恐怕是死了。雖然冰室裏,是沒有饑渴,沒有災病的,但是什麼都阻止不了一個人自己想不開,自己想要放棄自己的性命。他一開始便是要把霧月永遠地囚禁在那裏,到死為止。因為倘若霧月死在冰室裏,那他都不需要做什麼,就能將魔君的魂魄困在冰室裏,無法正常輪回轉世。這對於三壁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會這麼快。看來在霧月幾乎認定香香會陪著他一起的情況下,在最後一刻將香香從他身邊弄走,對他的打擊真的非常地大。
昭華壁尊知道要是讓兔子知道霧月死了,少不了又要大鬧一場,當時便謊稱沒出事,敷衍了過去。想等煉妖師回來,讓他將她拖走。然後再找個時間,將那小窗封死,讓她再也見不著裏麵的情形,估計過段日子她也就不再這麼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