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薇知道自己一旦行事, 必定瞞不過父母。她想了再想,還是決定去告訴魏氏。
魏氏奇怪,“怎麼又來了?剛才你雖然說的很解氣, 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你表嬸那張嘴可不饒人。”
劉悅薇卻沒有笑,“娘,女兒決定要去做件事情, 做之前特來告訴娘一聲。”
魏氏也收斂了笑容,“什麼事情?”
劉悅薇看向她,“娘, 我要幫彩鳳姐姐退了王家的親事。”
魏氏吃驚,“為何要退了王家的親事?”
劉悅薇放下團扇,“娘, 那王家大郎,是個畜生,背著人就愛打老婆。”
魏氏頓時臉色凝重了起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 如何知道這種事情?”
劉悅薇也不好說她什麼都知道,“娘, 表嬸給表姐說這門親事, 本來就沒存好心,就是想把表姐稱斤做兩賣了好貼補她兒子。她挑人,哪裏管人是不是好,她眼裏就認得銀子, 和徐太太沒得兩樣。表嬸挑的人,哪裏能有好人?我讓招財四處查訪,終於查到了一些消息。他那前頭的老婆, 聽說就是被他折磨死的。王家偷偷花了幾十兩銀子,悄悄了結了此事。我也是才得到這個消息,一直嚇得沒敢說,怕表姐害怕。今日表嬸一來,我實在不能再忍了,隻能來告訴娘,求娘救一救表姐。”
魏氏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後告訴劉悅薇,“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既然這樣說,看來是有些苗頭。這事兒,等你爹回來了,咱們一起商議商議。真要是王家大郎不妥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彩鳳掉入火坑。”
劉悅薇連忙給魏氏捶肩膀,“我就知道,娘是個活菩薩。汪家舅爺爺想和大郎一起欺負咱們家,娘還肯給汪家表嫂見麵禮,娘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
魏氏笑眯眯地享受著女兒的服侍,“你這些日子跟三丫頭也學壞了,整日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甜。”
劉悅薇給魏氏按按頭皮,“娘,彩鳳姐姐怪可憐的。我看到她,就想起爹小時候。她還不如我爹呢,祖父好歹心疼我爹。表叔那個沒心肝的,眼裏隻有老婆兒子,女兒算什麼呢。說起來,我們姐妹幾個真是命好,我爹從來沒沒嫌棄過我們一丁點。”
魏氏笑,“可不就是,馬上入秋了,你給你爹做身衣裳,孝敬孝敬他。你爹一高興了,保管就替你把事情辦好了。”
劉悅薇笑,“不光要給爹做,也要給娘做。娘生我們幾個,身子都要累壞了。”
魏氏心裏暖洋洋的,“你們幾個都孝順,娘累一些心裏也樂意。”
娘兒兩個在屋裏說著悄悄話,中途一起去把兩個孩子抱到正屋來玩。等天黑透了,姐弟兩個喝了奶又睡著了。
等劉文謙和劉悅蓁都回來了,一家子坐下一起吃晚飯。
吃飯的時候,劉悅薇向劉文謙請教招女工的事兒,“爹,我和三哥等了兩三個時辰,就一個人來問,還是個男的。”
劉文謙哈哈笑了,“難道你還想一天就把十個人都招齊了?就你們在門口苦等,十天也招不齊十個女工。況且,你招了三五個後麵招不起了,你要不要開工?可一旦開工,搞不好連日常開銷和工錢都掙不回來。”
劉悅薇給妹妹夾了一塊子菜,“爹,我有個想法。”
劉文謙笑問,“你有什麼想法?隻管說。”
劉悅薇斟酌著用語,“我這樣招,就算招到了人,我也難辨真假,是不是真來幹活的,還是來磨洋工的,我哪裏曉得呢。我想著,不如我去找個中人,讓他幫我招幾個人,每個人我給他一些錢。一來省的我去瞎忙活,耽誤工夫,二來中人認識的人多,誰要是有個不好,他也能幫我分辨出來。”
劉文謙想了想,點頭道好,“這樣也可以,你現在需要的人少。十個人,中人能給你招齊了,但這介紹費可不低,你要算計好成本。不能因為手裏有錢,就過於大方。你記住了,不管你有多少錢,該省的地方就要省。把銀子省下來,等你一旦遇到難處,你自己都會感激自己。”
劉悅薇給劉文謙盛了碗湯,“多謝爹教我,我都想好了,要是我能把作坊開起來,以後要的人多,我就去城郊招人。咱們家的那些佃戶,家裏總有女孩子,我這作坊給的工錢高,她們在家裏除了做飯洗衣裳,也不頂用,不如出來掙些嫁妝錢。還有那些年輕帶孩子的寡婦,養孩子多難,能有份工錢,娘兒們都不用受罪。”
劉悅薇自己做過寡婦,對帶孩子的寡婦特別同情。她希望所有失去了丈夫的女子,能有個穩定的家,有份穩定的收入,平平安安把孩子養大。
劉文謙原來並不是太在意女兒能不能辦成事,但見她似乎很執著地想做事情,心裏也正視起來,“薇兒想的很好,你能想到救濟那些貧苦的女孩子和寡婦,爹心裏很高興。爹告訴你,掙銀子,不光是為了家裏人過好日子,還是為了普濟他人。你想想,你看到一個可憐人,你想救他,自己卻沒本事,豈不是心裏難過。這麼多年,族裏人都說爹是冤大頭,他們從我這裏拿了多少錢和糧食,我從沒問他們要過。於他們來說,是救命救急的銀米,於我來說,不過是漏一漏手指縫的事兒。不管這些人是善良還是刁鑽,都是普通百姓,能救則救。”
劉悅薇心裏有些感動,“爹娘都是菩薩心腸。”
劉文謙笑,“菩薩說不上,就是想多積德行善,要是真有因果輪回,落到你們頭上,豈不是更好。就算沒有因果輪回,看到別人因為自己的幫助脫離困境,心裏也安。你想想,要是掙了一堆的銀子,卻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抱著一堆銀子有什麼用呢。爹想通了,以前爹還總是儉省。以後你們隻要不是鋪張浪費,家裏麵該花就花。等你們出閣,爹給你們備厚厚的嫁妝。你大姐姐那裏,爹明兒再補給她一些銀子,你們莫要有意見。”
劉悅薇笑,“爹隻管給,大姐如今剛剛單過,又買了宅子和下人,手裏沒錢怎麼能行。”
劉悅蓁戳了戳碗裏的一塊肉,“爹,我不想上學了。”
劉文謙吃驚,“如何突然說不想上學了?”
劉悅蓁把肉夾起來吃了,“就是不想上了,我又不能像三哥一樣去考科舉。再說了,我對那些詩文經書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喜歡打算盤,我也喜歡數銀子。可我那些同窗,他們都笑話我一身銅臭味。”
劉文謙唔了一聲,仔細看了看三女兒的神色,不像是特別委屈的樣子。
劉悅蓁馬上就要八歲了,她在學堂裏再繼續待下去,就會暴露她是女子的身份。到時候,不僅會受人欺負,先生也要受連累。劉悅蓁雖然不是個好惹的,但人言可畏,若是同窗們都孤立她,她一個小孩子家,肯定也會受不住。
劉文謙又問她,“真不想上學了?”
劉悅蓁點頭,“不想去了,爹放心,就算我回來了,我還會每天都寫字。學過的書也會時常溫習,爹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三哥來查我的功課。”
劉悅薇開玩笑,“哪裏需要三哥,我就能查你的功課。”
劉悅蓁笑,“二姐姐,等我不去上學了,我天天跟著你好不好?”
劉悅薇故作驚訝,“你要跟著我?我要麼在家裏不出門,要麼出去幹活,你受得了?”
劉悅蓁哼了一聲,“我難道不能幹活?二姐姐不是要開作坊,算我一個,我給你當小夥計。”
劉悅薇摸了摸她的頭,“讀書的事情,你自己想好。你再堅持去幾天,要是真是覺得丁點都不想學了,再告訴爹娘,省得以後自己後悔。”
劉文謙道,“你二姐說的對,讀書是大事,不能輕易做決定。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要是你還是不想去,那我去給先生送一份禮,你回來也行。要是覺得還有點意思,就堅持讀到十歲再說。”
劉悅蓁點頭,“多謝爹娘。”
一家人繼續吃飯。
劉悅薇看了魏氏一眼,魏氏示意讓她自己說。
劉悅薇清清嗓子,“爹,您剛才跟我說,要普濟世人。現在有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她即將要掉入火坑了,可是女兒一個人的能力救不了她,想請爹幫忙。”
劉文謙這頓飯吃的,女兒們淨找他幫忙。但他樂意孩子們有困難了都來找他,他是父親,是女兒們的依靠,是女兒們身後的大山。
“你說說看,是誰遇到麻煩了?”
劉悅薇放下筷子,“爹,我說出來您可能不會相信。彩鳳姐姐的未婚夫,王家大郎,那是個十足的禽獸,專愛打老婆。他前頭那個,就是被他害死的。不過是花了些錢,才把事情蓋了下來。爹,我說句難聽的話,狗改不了吃屎。彩鳳姐姐又老實,表叔表嬸眼裏隻認得銀子,誰會管彩鳳姐姐是不是挨打了呢,說不定他們還會覺得是姐姐不夠賢惠男人才打她!”
劉文謙麵不改色繼續吃飯,“你從哪裏聽到的這消息。”
劉悅薇想了想,“爹,我原來看彩鳳姐姐一直沒說婆家,弟弟反倒先娶妻,我就不放心表嬸。彩鳳姐姐可憐,自小沒娘,要是嫁個男人再不好,豈不是一輩子都毀了。我就讓招財仔細去打聽,誰知道還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劉文謙沒有直接回答女兒,而是反問她,“你想讓我如何幫她呢?”
劉悅薇把自己的想法合盤而出,“爹,這王大狼禽獸一個,且他又裝的好。上回來咱們家,人模狗樣的。再者,表叔表嬸給表姐說這門親事,就是圖財。如今錢都被他們花了,死也不肯退親了。我的意思,要從王大狼前房老婆娘家餘家那裏著手,隻要他們願意出來做苦主,就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