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薇先是精神不濟, 不思茶飯。
鍾媽媽先還以為小夫妻脫離長輩管束,成了事,說不定有喜了。請了大夫來看, 說是飲食不調,好生養一養, 莫要操心。二人臨行之前, 鄭太太給了兒子不少錢,鄭頌賢都交給劉悅薇管了。平日裏他從來不問錢的事情,現在劉悅薇病了,他立刻把家裏的事情抓了起來,打發鍾媽媽幾人每日輪換買補品回來做給劉悅薇吃。
過了幾天,飲食未見好,劉悅薇開始發燒,請了大夫來看,說是變天了, 可能著涼了。鄭頌賢請假在家裏陪著她, 沒想到她越燒越厲害。兩天的工夫,她就下不了床了,米水不進,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說胡話。
“三郎, 你別走。”
“爹, 娘, 我好想你們。”
“大郎乖, 你爹去京城考試去了, 過兩年就回來了。”
……
最後一句話,聽得鄭頌賢心如刀絞。如果那些事情是真的,娘子一個人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他守在床前, 不時往她嘴裏灌一些藥汁和米湯,困了就趴在床前打盹,也顧不得洗漱了。
這樣過了幾天,劉悅薇連米水都灌不進去了。
鄭頌賢也跟著迅速瘦了下來,他抱著一遍遍的喊,她卻隻剩下淺淺的呼吸。連大夫都說,預備後事吧。
雲錦等人哭腫了眼睛,鄭頌賢不再說一句話,整天就守在床邊。他拉著她的手,心裏默默地想,要是薇兒走了,他也跟著一起去吧。上輩子他拋下了她,這輩子,他不能讓她一個人走。
鍾媽媽等人讓鄭頌賢往青州報信,鄭頌賢不肯,就這樣堅持著。
又苦熬了幾天,劉悅薇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了,在某一天早上,她忽然醒了。
鄭頌賢大喜,拉著她的手叫,“娘子,娘子。”
劉悅薇雙眼空洞,她似乎想說話,嗓子裏的沙啞讓她發不出聲音來。
鄭頌賢連忙起身,拿勺子給她喂了些溫水。
劉悅薇仔細看了看他,忽然道,“三郎,這是哪裏?我又死了嗎?”
鄭頌賢伸手把她摟進懷裏,“娘子,這是省城,你沒死,我也沒死,咱們都好好的呢。你就是生了場小病,都好了。”
劉悅薇腦袋迷迷糊糊的,軟軟地靠著他,“三郎,我肚子好餓,大郎去哪裏玩了?”
鄭頌賢忽然明白了,她說的大郎,應該是上輩子的孩子,她這是把前世今生搞混了。
鄭頌賢知道她心裏難過,也不提醒,隻小聲安撫她,“娘子,咱們先吃飯吧,我也餓了,我讓雲錦端飯來。”
劉悅薇嗯了一聲,外頭雲錦聽見動靜立刻進來了,“三奶奶醒了,三奶奶終於醒了!”
鄭頌賢看了她一眼,“去給你們奶奶端些飯來。”
等飯來了,鄭頌賢一口一口喂給她吃,半碗清粥下肚子,劉悅薇的腦袋清醒了許多,她閉口不再提大郎。
鄭頌賢也不提,“娘子,你累了,再歇會吧。”
劉悅薇乖巧地閉上眼,“三郎,你也上來歇著,這幾日你受苦了。”
鄭頌賢脫了棉衣,鑽進了被窩,緊緊抱著她,“娘子別怕,我在呢。”
沒過多久,鄭頌賢也沉沉睡去,劉悅薇慢慢理自己的思緒。
鄭頌賢整整睡了三個時辰,這十幾天,他基本上就沒好好睡過。等他醒來時,劉悅薇已經坐起來了,坐在爐子邊喝湯。
鍾媽媽用母雞和當歸一起熬的湯,劉悅薇喝了兩碗,感覺身上暖洋洋的。她病這十幾天,身上瘦了好多。大病痊愈,胃口又不好,不能吃大葷,隻能吃些清淡的。
劉悅薇見他醒了,笑著問,“三哥,你要不要來喝湯?”
鄭頌賢聽見她叫三哥,知道她清醒了,高興地趿著鞋子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什麼湯,香的很。”
劉悅薇吩咐雲錦,“你去把掛麵拿一點過來,再拿點別的東西來,我用雞湯煮麵給三爺吃。”
鄭頌賢就用劉悅薇的碗喝了碗湯,劉悅薇用小鍋在爐子上給他下了碗雞湯麵,又把那隻雞身上的兩條雞腿放在他碗裏。
鄭頌賢抱著碗吃的噴香,劉悅薇笑眯眯地看著他,“三哥慢些吃,還有。”
鄭頌賢夾了一根菜喂給她吃,“娘子這幾日瘦了好多,要好生補一補。”
劉悅薇摸了摸他的臉,“三哥也瘦了。”
劉悅薇這一場病,除了這邊的幾個下人,青州那邊沒有一個人知道。劉悅薇全當是她泄露天機老天給的懲罰,鄭頌賢一個字不提那日八幅畫的事情,一邊繼續用心讀書,一邊細心照顧她。
養了幾天之後,劉悅薇的精神頭都好了,雖然還是看起來有些瘦,慢慢養一養,想來很快就能恢複了。
見過了劉悅薇畫的畫,鄭頌賢立刻又打發人回青州,催鄭老爺趕緊把鄭頌仁送到省城來,還說這邊的學子多,如果可以,讓二哥也到這邊來試水。
鄭老爺也擔心,許知府盯他盯的太緊,他沒法給柳巡撫寫信。正好,兒子打發人回來,他讓聿竹帶了封信回去,讓鄭頌賢轉交給了柳巡撫。
柳巡撫見鄭老爺求他給兒子找個差事,把衙門裏巴拉巴拉,還真有個缺位,反正是個小小的書吏,一個秀才郎完全能勝任。
柳巡撫直接發了文書,問許知府借個人。許知府並未多做為難,鄭頌仁本來想自己一個人去的,唐氏馬上要生了,鵬哥兒又小。
鄭太太堅持要他帶上妻兒,鄭頌仁不肯,“娘,兒子外出,鵬哥兒留在家裏替兒子敬孝。鵬哥兒他娘身子不便,一路上不方便。”
鄭太太呸了他一口,“你出門去省城,不帶上媳婦,難道想在外頭納妾?鵬哥兒不跟著爹娘,跟著我們,我們能代替爹娘?少跟我囉嗦!”
鄭太太罕見地發威了,鄭頌仁不敢不從。
兩口子收拾好了之後,帶著孩子一起去了省城。送走了大兒子一家,鄭老爺又鬆了口氣。
他趁著無事,去找劉文謙。
劉文謙聽說鄭頌仁兩口子也走了,問鄭老爺,“大哥,怎麼急著把孩子們送走?要是省城那邊有人不想讓我認親,孩子們豈不是要遇到麻煩?”
鄭老爺眯了眯眼睛,“賢弟,青州要出大事了。”
劉文謙一驚,“何事?”
鄭老爺見屋裏沒人,悄悄說道,“賢弟,若我沒猜錯,知府大人在青州尋到了金礦。”
劉文謙雖然不問大事,也立刻知道金礦的重要性,“大哥,知府大人沒有上報嗎?”
鄭老爺搖頭。
劉文謙的心忽然突突跳了起來,“大哥,這可是死罪。”
鄭老爺摸了摸胡須,“賢弟,對許知府來說,若是南安王倒台,他也沒好日子過,他隻能跟著南安王一條道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