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從屋子裏出來,沒走幾步,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悶笑,雖然很輕,卻很明顯。
她第一個驚覺到,顧瀾煙猛地回過頭來,冷聲道:“誰!”
一個人緩緩從一旁的走廊拐角處走出來,他麵如冠玉,一眼望去便是個格外俊美的男子。
此刻,他深濃的眉目裏滿含著笑,看了她片刻,道:“你認識我嗎?”
顧瀾煙看了他一眼,便低頭行禮道:“給靖王請安!”
靖王蕭壁是張惠妃所生,今年剛剛十九歲,比真正的張雪要大上一歲。
說起來,他還是張雪的表哥。
看她準確地認出了他,並且低頭行禮,他微微一笑,慢慢走到她身邊,盯著她潔白的臉看了很久,才似笑非笑地道:“榆錢糕?
這是什麼東西?”
顧瀾煙微微一笑,道:“不過是民間粗陋的食物,靖王殿下感興趣的話,我吩咐廚子給您做一份。”
蕭壁聞言,不由笑起來,他的麵容很俊美,甚至和高揚有三分相似?
隻不過,他笑起來的時候竟然有淺淺的酒窩,便為他這張臉增添了三分的稚氣。
他搖了搖頭,道:“這是你特地做給外祖母的,我可不敢碰。”
蕭壁的一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隻是顧瀾煙的心藏得太深,誰也看不透。
縱然如此,顧瀾煙也不會小瞧這個在宮中激烈的鬥爭中還能活得十分滋潤的靖王。
在秣陵的宮廷裏,能平安長大的成年皇子,背後都有十分顯赫的背景,但並非說隻要你母妃出身豪門你便有美好的前景。
能夠活得光鮮自在,非要皇子本人有十分的本事不可。她微笑道:“殿下說笑了。”
“不是說笑。”
蕭壁臉上還是笑容,道:“妹妹來到張家沒有多久,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誇獎你的,真是煞費苦心啊。”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再看蕭壁,他的臉上還是一臉笑容,根本分不清說這話到底是在誇獎顧瀾煙,還是在諷刺她。
顧瀾煙隻是勾起唇畔,道:“孝順祖母是張雪的本分,殿下謬讚了。”
蕭壁哈哈一笑,道:“是啊,一口一個說笑一個謬讚的。
難怪外祖母一個勁兒地誇獎你,人又聰明又這麼會說話,走到哪裏都會有人喜歡的。”
顧瀾煙隻是看了一眼他走出來的方向,揚眉道:“不知道靖王殿下來了之後卻不進去,避於這裏做什麼呢?”
蕭壁歎了一口氣,臉上的酒窩反倒更深了:“你以為我想嗎,我是做錯事了。”
顧瀾煙想了想,道:“蜂蜜是你帶來的嗎?”
蕭壁驚詫於顧瀾煙的機敏,轉瞬之間,他腦海中已轉過千百個念頭,一愣之後如實道:
“是啊,不過我特意吩咐了廚房隻能用一點兒,沒成想外祖母居然這樣嗜甜……”
蕭壁和陳留公主的感情向來十分要好,他當然不會故意來害外祖母,也不過是見到老太太尋死覓活地找甜食,特意從外地尋來香味恬淡的蜂蜜來哄哄她罷了。
誰知道老太太見了甜食不要命,居然把半罐子蜂蜜都給做成了糕點,這下糕點上全部亮閃閃的一層,怎麼會不被人發現呢?
蕭壁剛才都已經走出了張府,卻突然想到老太太這個性,特意回轉身來想要叮囑張家人多看著點,可別讓她吃多了。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便見到剛才屋子裏的那一幕。直覺地,他便覺得雪兒太過伶俐了點。
不是他要疑心顧瀾煙,隻是這個姑娘太懂得討人歡喜了,把所有張家人哄得團團轉。
再者,之前明靈公主府的那場宴會,早已傳得人盡皆知。
張家人雖然聰明,卻極為護短,尤其張雪是離開家多年,突然被尋回來當然是萬千寵愛的,上次的宴會便已經能夠說明一切問題。
蕭壁在得到消息的瞬間,就想要找機會見一見這位失散多年的表妹,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能有讓張家如此維護她的力量。
如今,他看到了,眼前的年輕女子聰明、溫柔、睿智,一雙眼睛古井一樣,清幽幽的,卻有一種超越這個年紀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