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衣公子上台領物,鳳白梅才問寒鐵衣:“怎麼不拍了?”
寒鐵衣道:“尋常人不會出這麼高價錢來拍這麼一件東西,我估摸著那小子也知道此物的內情,多半是宮裏的人。就算從他手裏把東西拍走,回去也不好坑人,沒必要白忙活。更何況,我囊中實在羞澀,再拍下去,就怕你我二人走不出黑市。”
鳳白梅看了看那藍衣公子,深覺有理,又問:“你覺得他是誰?”
寒鐵衣搖扇道:“沒接到哪個貴人來江南的消息。”
“竹籃打水一場空。”鳳白梅打趣著起身:“二公子還是腳踏實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寒鐵衣也起身跟上她,小聲咕噥道:“也不看看是誰花的。”見前方鳳白梅回首一瞥,當即改口稱:“我的就是你的!”
鳳白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聽身後傳來藍衣公子的聲音:“姑娘留步。”
不知為何,他話中並未提及名姓,鳳白梅卻覺得他就是在喊自己,不由自主地駐步回首,果然見那藍衣公子疾步從台上下來,直奔她和寒鐵衣而來。
“公子有事?”鳳白梅等他近前了方問。
“寶劍配英雄,精美飾物自當配美女。”藍衣公子雙眸含笑,語音溫和,將那個拳頭大小的金絲楠木盒子送到鳳白梅麵前:“希望姑娘不要嫌棄。”
十九萬拍來的飾物,在他口中,好像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就是寒鐵衣慷他人之慨時,也沒這麼豪橫。
鳳白梅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藍衣公子個頭和她差不多,身形單薄還不如寒鐵衣:“公子連我的麵都沒見過,怎就知我是個美女?”
藍衣公子低眉一笑:“美人美在氣質,不在皮囊,姑娘通身大家風範,實為天下女子之楷模。”
這是鳳白梅第一次聽這樣的話,天下女子的楷模?
普天之下,不會有女子想要像她這般,幼年失長,混跡軍營,同一群男人在刀尖上搶功勳。她低頭看看那個盒子,沉吟片刻接了過去,笑道:“我就權當替天下女子收下公子這份讚美。”
藍衣公子頷首笑道:“姑娘果真是爽快的人。”旋即又拱手揖禮,意有所指地道:“在下還有俗務纏身,不能在江南久待,再會時希望姑娘還能這般開懷。”
他說完,便側身而去,臨走時,深沉地看了寒鐵衣一眼。
不知怎的,寒鐵衣覺得藍衣公子那一眼中,充滿了幽怨?
二人從流民窟出來,天色已黑,月華如練,照著明黃燭光的小窗,正是一副人間煙火的氣象。
車夫很是守信,將車卸在一株老樹下,放馬在樹下吃草,他則坐在老樹根上,就著路旁窗口透出的燈,翻看話本子。
見二人並肩而來,他忙將話本塞入懷中,拍拍褲子上的塵土,將馬車套上,招呼二人上車,穩穩當當地往臨江仙趕去。
一上了馬車,鳳白梅便靠著車壁養神,寒鐵衣則兀自琢磨著那藍衣公子的身份,忽的一拍大腿,驚呼道:“我知道那小子是誰了,肯定錯不了!”
鳳白梅被他嚇了一跳,睜眼看著咬牙切齒的寒二公子:“是誰?”
寒鐵衣好似沒聽到她問話,自顧自地念叨:“雖然有四年沒見,但那一身梅香錯不了,一定是他!這小子肯定知道我在江南,也知道我肯定會去拍這對耳飾,故意跑來和我作對的!這小王八崽子也忒能使壞了,從前在上書苑就專給我下絆子,都做了四年的郡王,還幹這種事!”
鳳白梅聽得一頭霧水,定定地瞧著寒鐵衣。從認識到現在,還沒看二公子提起哪個人如此激動,看來那位藍衣公子給他留下的印象當真深刻。見寒鐵衣沒理會,她便自己抽絲剝繭,能在上書苑讀書都是皇室子侄,還有各位送進宮陪讀的世家子弟,而能封王的隻有皇帝的兒子與手足。
隆慶皇帝隻有一個兄弟,現如今在朝中掌權的廉親王李壞,是個半截身體都埋進黃土的老頭,藍衣公子自然不可能是他。當今皇帝手足不少,四年前登基時便一下子封出去四位,分別是二皇子李暘被封為誠郡王,三皇子李曇被封為惠郡王,四皇子李邈被封為醇郡王,五皇子李堅被封為敦郡王,這四個人當中,年齡與藍衣公子接近的,似乎隻有那位今年才弱冠的敦郡王。
可她與幾位郡王向無交集,價值十九萬的東西說送就送?
再看寒鐵衣的態度,鳳白梅登時明白過來,笑說:“傳言不是說,敦郡王敦厚老實,是眾多皇子中最和善的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