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陶貓兒現身哀江(1 / 2)

六月初二的天,還是上午,便是萬裏晴空一片,哀江的水倒映著天空,好似一條湛藍的練帶橫穿了珠城。

水軒蓋著透明的琉璃瓦,懸的輕紗也是透明的,台子修的又高又大,即便站在兩岸,也能看到台上舞姬曼妙的身姿。

珠城沒有花街青樓,城中宵禁森嚴,除了一月一次的趕集,絕大多數人沒有機會見到如此盛大的歌舞表演。無論男女老少,早已得到了消息,於這一日拖家帶口地跑到哀江邊上,人山人海,比起水軒內還要熱鬧非凡。

鳳白梅今日穿了一身純白的直襟寬袍,長發在頭頂束了高高的馬尾,額前兩縷發絲遮擋眉梢,瑞鳳眼被江水映出一片淡漠的藍。形同鳳尾的鳳麟劍被她拎在手裏,在青石地板上劃出一路火花與聲響,令圍觀的人群不自覺地讓出一條寬闊大道,讓她一路暢通無阻地入了水軒。

眾人看到她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樂師與舞姬也早已得到示意,快速地退了下去。

整個水軒,安靜的落針可聞。

“鳳將軍來了!”

“是鳳將軍!”

相較於水軒的沉寂,夾岸卻十分雀躍,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白衣寬袍的女子身上,期待著,好奇著,探究著!

相比大夏其他地方,珠城這座與落魂關比鄰而居的城市,更需要鎮魂軍的保護。他們與落魂關一線之隔,偶爾也能聽到邊關那震天的戰鼓,站在高山上能看到荒漠狼煙。

他們真切地感受到了大夏軍隊的保護。所以,鳳白梅殺裘仁被通緝,進入珠城卻能安然無恙。

數萬兵民心照不宣,對貼到家門口的通緝令置若罔聞。這是曾經以性命保護過他們的將軍,這次輪到他們來保護。

他們是在列羅使臣進入珠城後,才知道義達也在使臣團裏,與其說是趕來江邊看歌舞,更多的人,是在等,等他們的鳳將軍出現!

十三年前列羅破關,珠城在金壽的決策下可以保全,免遭荼毒。可他們也有親朋好友,或葬身落魂關,或埋骨江南道。

朝廷要議和,對整個大夏都是好事,對珠城也是好的。可為什麼來的人是義達?就是這個人,帶領著列羅鐵騎殺大夏兒郎,是他將烽火狼煙帶到了江南……多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多少荒村枯骨生死別離都是這個人造成的!

十三年過去了,他可能不記得當初曾經率軍殺死過多少人,可大夏萬千子民還記得,那些失去了親朋好友的人還記著。

他們不敢質疑朝廷的決策,但他們相信,鎮魂將軍一定會有所行動!就像他們相信鎮魂軍一定能守好落魂關,一定能保護他們一樣。

鳳白梅拎著鳳麟劍,站在列羅大將軍義達的麵前,無悲無喜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軍人縱馬一生,能功成身退者寥寥無幾,老將遲暮更是人間淒涼話。累累戰功是要用血的代價去換的,一如黃老將軍那渾身及骨的傷,一如何曾懼丟失在戰場的一條臂膀……

黃老將軍老了,他早到了卸甲歸田的年紀,但鎮魂軍需要他來主持大局,她這個年輕的女元帥需要他來撐腰,所以他至今還穿著那一身血色鎧甲。他年近七旬,但在人前總是腰背筆直,聲若洪鍾,闊步生風……可鳳白梅無數次看到他獨自一人時,麵色痛苦地扶著腰,看到他往酒壺裏裝熬煮的中藥,看到他顫巍巍地穿上那一身戰甲。

義達的年歲和黃柯相差不多,但他眼下的狀態,卻是天壤之別。這個手握列羅所有兵馬的男人,交出兵權的十三年間,迅速地枯朽下去。

他病懨懨地坐在張椅裏,縱然強撐著一口氣,但蒼蒼白發將一張臉襯的毫無血色,眼神裏也沒聚多少光亮。他像每一個瀕臨死亡的老人那樣,成了一把朽木一段枯骨。

被選定假扮義達的人是黃老將軍帳前近衛黃毅,因身患舊疾時日無多,自願參與這個注定送死的計劃。

透過薄薄的人皮麵具,他看著昔日主帥緩緩地舉起那把被稱為鎮魂傳奇的鳳麟劍,劍尖停留在他鼻翼,咫尺的距離,他能感覺劍上的涼意,卻感覺不到殺氣。

是因為知道他並非真的義達?還是看著自己殺父仇人成了這副樣子,心生不忍?

他是黃老將軍的義子,從鳳白梅來到落魂關時便一直看著她,看她將自己一張白嫩的小臉磨得比男子還粗糙。看她追著戰友討打。看她從一個小小的步卒,一刀一劍地爬到了她父親的位置。

老將軍時常感慨說:這孩子呀,像極了當年的鳳帥!

他無緣得見老鳳帥的風采,在他的心裏,眼前這個小小肩膀的女子,就是他的帥。

黃毅朝女子輕微地一笑,雖然隔著薄薄的人皮麵具,但他可以肯定,他的主帥能看到,能看到他眼中的欣然赴死的無悔。爾後,他閉上了眼,靜靜地等待屍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