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委員暗歎自己命苦,為這事兩頭不討好,盡受夾縫氣,遂硬著頭皮笑道:“方鎮長有何指示?”
方晟指著第二頁道:“我剛看到這兒已發現個很明顯的漏洞,你看,‘候選人須有三名以上村組幹部共同提名,且經選舉委員會確認資格後方可參選’。”
胡委員將前後內容看了一遍:“沒毛病啊,以前都是這樣規定的。”
“以前先由鎮裏出大名單,然後三名以上村組幹部提名,那隻是個形式而已,”方晟耐心地說,“這回是公開選舉,鎮裏不好幹涉,村組幹部提名權就是實實在在的權力。”
“那有什麼不好?不正是公開選舉所要達到的目的?”
“再看選舉委員會組成,除村支書、輔導員和會計外,全是村組幹部,也就是說他們既能提名,又參與審核資格,恐怕有問題吧?”
胡委員幹笑:“當初我也提過,耿書記說有村支書把關怕什麼?他主要擔心選舉委員會裏不吸納村組幹部,會影響他們發動村民投票的積極性。”
“現在來看積極性肯定沒問題,但會不會出現這個情況——我們幾個提名的你要是反對,那麼你們提名的我也反對,最終大家相互妥協,把不符合條件的全部笑納。”
“我們會在現場監督,不符條件者當眾宣布選舉無效。”
“等老百姓投了票你再宣布無效,選舉豈不成為笑話?”
胡委員歎道:“方鎮長,老實說吧我也很為難,整件事我根本不想弄,全是耿書記拿在後麵鞭子趕,其實方案章程都是個形式,選舉前我們要分頭到村組做工作,保證控製好選舉結果,最終對方方麵麵有個交代就行。”
方晟也歎道:“理解你的苦衷,我就擔心會失控啊……反正我投的是反對票,後麵也不會再過問,你千萬要謹慎從事。”
方塘村六組何家大院,晚上八點二十分。
客廳裏擺著一桌酒席,八九個人邊喝酒邊談論什麼,地上已有四個空瓶,所有人臉上明顯有了醉意,氣氛壓抑而沉悶。這時從外麵進來一個人,落座後舉壺將大半壺酒喝得幹幹淨淨。
“老吳,打聽到什麼情況?”何雄問。
老吳是資深村組幹部,六組的事唯他馬首是瞻,當下又自斟一壺,歎道:“麻煩大了,跑了一圈才知道小何的中華香煙為啥發不出去。”
近兩天何雄從六組開始挨家挨戶發中華煙,每家兩包,算起來也值一百多聲塊錢。誰知見鬼了,村民們象約好似的堅決不肯要,逼急了說你的事放心,到時投你一票,可香煙肯定不收!
何雄常年在外麵做工程,深知江湖險惡,猜到其中必有名堂,遂請老吳暗中調查。
老吳一拍桌子說:“三組葛曉峰大家知道不?”
老何大怒:“那個流氓加潑皮,他敢壞咱家小雄的事?”
“不僅想壞事,事情複雜著呢,”老吳沉聲道,“他搶在小何前麵已把方塘村跑了個遍,每家硬扔下一百塊錢,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要求大夥兒到時投他一票,不然以後會糾集兄弟天天上門找碴!”
“媽的他敢這樣搞!”何雄又驚又怒。
老吳又說:“這家夥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據說外麵欠了一屁股債,就指望當選村長後大撈特撈,還有把村裏的工程都包給自己,才有希望還清賭債。”
何雄執意要當村長,也盯著村裏的工程,別看全是小打小鬧,看似不顯眼的小項目,一年下來總有千把萬,要是自己當村長,無須繁瑣的招標程序,無須工程審計,什麼時候付款,付多少款,都由自己說了算,賺頭遠比在外麵做工程高得多。
何雄破口大罵,說:“姓葛的要蠻橫也不該把手伸到六組,誰不知道六組曆來是何家的地盤,什麼時候輪到他來灑野?”
酒桌上基本是何家宗族的人,聽到此言尤如火上燒油,頓時拍桌子打板凳炸開了鍋。
老吳又說:“葛曉峰這回鉚足了勁要當村長,眼下一方麵拉著陳輔導員私下找村組幹部串聯,保證各個組的票漏不掉,一方麵想控製選舉委員會,把實力強的對手以資格審查的名義刷掉,比如小何,最近四五年很少回村,可能就成為借口。”
“他敢!”何雄大叫道,“敢跟我玩陰的,老子叫人廢了他,大不了一起完蛋!”
正嚷成一團,外麵有人敲門,老何怒氣衝衝問:“誰?”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何叔,我是葛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