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河道整治工作,方晟從未關心和過問,對施工細節一無所知,直到有一天下午到勞動局參加會議後沿著河堤返回,才發現正在開挖引水渠,走了一段他腦中“格登”一聲,又折回走了兩裏多,臉色愈發嚴峻起來。

過了兩天召開縣常委會,方晟鄭重提出引水渠存在的隱患:

“原來江業河的水位高於蓮花河,也比城區水平麵高三米多,這就有問題了。一旦江業河水位暴漲將形成傾注之勢,靠區區單薄的壩閘根本抵擋不住,我建議把引水渠挖寬挖深形成蓄水湖,這樣能在洪峰到來之際起到緩衝作用,當然最根本的解決之道是修建兩條地下涵洞,缺點是引水速度慢,不能短時間內衝刷河道積垢……”

容波歎息道:“第一次研究河道整治我就提出意見,洪水的威力出乎大家想象,十年一遇、二十年一遇不僅是數學概率,不能心存僥幸!”

容波和方晟的擔憂費約何嚐不懂,但蓄水湖成本是引水渠的七八倍,而且費約很有把握在汛期來臨前結束第二階段,回填引水渠,根本不想考慮小概率事件。

見費約不吱聲,負責具體事務的邱秋解釋道:“引水渠修的臨時壩閘確實抵擋不住二十年一遇級洪水,不過照目前施工進度,完全能確保五月底前全線暢通,屆時引入江業水衝刷河道,頂多十天即可結束第二階段工作。我們分析過江業曆史汛期記錄,近三十年以來最早的一次發生在五月二十一號,也就是說隻要在此之前完成引水渠回填就行。”

見方晟、容波還想說話,費約黑著臉說:

“河道整治工作是市委主抓,有專門的領導班子全權負責,整個方案經過水利專家反複斟酌、精心設計,每個步驟和環節都有專人把關,逐層逐級落實責任,誰出了問題誰負責,整個河道整治工作出了問題我負責!”

擲地有聲的話一說,方晟頓時啞口無言,容波也不好再囉嗦,會議直接進入下一個議題。

春暖花開之際,黃海領導班子在曾衛華的率領下到江業學習。說是學習,其實找個理由一起喝酒加深彼此感情,其中奧妙在於再有大半年梧湘換屆在即,費約任期已滿肯定要動,曾衛華也有了三年,理論上可以動一動,因此相互拉票提攜盡在不言中。

江業全體常委出席晚宴,一頓酒喝得賓主盡歡,其樂融融。之後費約和曾衛華單獨聊天,其它領導有的圍成一圈清談,有的打牌,方晟則拉著楚中林、齊誌建和朱正陽來到僻靜的小茶館,清茶一杯,擺開徹夜長談的架勢。

莊彬這次沒來,到靖湖縣找房朝陽洽談商業合作。

問起曾莊兩人配合情況,三個人均苦笑不已。曾衛華的霸道在梧湘也是出了名,與費約不相上下。盡管莊彬處處忍讓,但人的忍耐總有限度,在很多分工界限模糊的地帶,曾衛華總要習慣性大權獨攬,莊彬退無可退利用常委會發過幾次飆。

“投票表決你們怎麼辦?”方晟問。

朱正陽等人又苦笑。

方晟調離黃海後,原來形成的鬆散的聯盟悄然瓦解,也不是變成敵對關係,而是莊彬處理問題的角度和思路發生變化,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一縣之長與原來常務副縣長的視野大不相同,把自己置於小派係、小圈子裏反而不妥。

“我曾經連投七次棄權票,外界給我起了個綽號叫‘齊棄權’。”齊誌建無奈地說。

楚中林說:“作為書記直接領導的紀委書記,為了順利開展工作有時不得不……你懂的。”

朱正陽說:“我是遵循對事不對人的原則,按自己的判斷獨立投票,結果兩頭不討好,都說我是騎牆派,唉!”

方晟聽了哈哈大笑,一個個指過去,笑道:“常言道以史為鑒,你們呀你們,幾年前才發生的事怎麼全忘了?”

朱正陽等人相互望望,不解其意。

“陳冒俊、肖治雄、劉華等本地派控製黃海十多年,省市兩級都拿他們沒辦法,直到經濟出了問題才被拿下,大家反過來想想,如果這幫人經濟不出問題,個個都象付連天呢?”

朱正陽最先醒悟過來:“就是說抱團合作並非壞事,不要怕人家說這個派那個派!”

方晟道:“以前於鐵涯和邱海波聯手跟我作對,誰指責過?大家都知道正陽是我的嫡係,那又怎樣?隻要不是勾結成奸、為非作歹,出於某種需要形成一種聯盟有什麼關係?團結就是力量,一盤散沙才會被人欺負!”

楚中林喟然歎道:“正陽、建遠,曾經的方晟係看來要重出江湖了。”

齊建遠也搖頭歎息:“可不是嗎,總擔心人家指責我們搞小團體,處處避嫌,結果適得其反,唉,是該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