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慎也笑,說院校如體製內,說穿了還不都那麼回事兒?老蔡剛回國時頭頂留洋博士的光環——那時願意回國的很少,早些年從京都到地方以及院校又普遍重文輕理,騰騰騰升得很快,然後到副書計這一關卡住了,一卡就是十年……
方晟不以為然說絕大多數正廳領導幹部都會在這個階段止步不行,突圍提拔副部的畢竟是極少數,院校也不例外,老蔡在主管人事的副書計位子一坐就是十年,夠可以了。
燕慎當然明白“夠可以”蘊含的意思,卻笑道人總是得隴望蜀,欲望永遠得不到滿足,這不去年985院校提了一批包括我在內的副部、正廳,老蔡又坐不住了!再等到明年他就超齡,不符合提拔、重用條件了,所以想最後努力一把,好的話到就地提拔享受副部級待遇,再不濟到普通高等院校主持工作,雖說仍是正廳好歹過過一把手的癮。
唔……
方晟想了好一會兒,說教育圈情況我不太了解,按常規思維分析恐怕兩個想法都很困難吧?
的確如此。燕慎坦言道,早幾年家父沒退時老蔡其實就流露過類似念頭,後來打聽了一下競爭相當激烈,博弈層麵遠超過想象,家父不主管組織人事和教育係統,想想還是放棄了。
方晟失笑道好你個燕兄,令尊大人大權在握時不想辦法解決,變成曆史遺留問題找我商量,這個燙手山芋可不能接。
燕慎無奈道本來嘛沒想驚動老弟,把寶都押在教育部和一位正治局委員身上,運作了幾個月發現不行,必須要找到一位關鍵人物……
噢,童鈞!
童鈞雖然不主管教育,但主管教育的正務委員俞大廉以前與他搭過班子,相處頗為融洽,屬於那種能嘻嘻哈哈間把事情敲定的關係。
燕慎說我跟光輝是泛泛之交,還是通過你、衛君勝熟悉起來的,為自行車的事兒光輝又跟衛君勝鬧翻臉,想來想去隻有你出麵了。
方晟氣苦道為什麼拋頭露麵的大麻煩總必須是我?光輝雖然好說話,他爸卻是最不好說話的主兒,被拒絕的話很難堪的。
難堪也是童光輝,朋友難得請樁事情都辦不好。燕慎狡黠地說。
到底被體製內這個大染缸汙染了,我很懷念過去的燕教授。
方晟一本正經道。
說來也巧,晚上下飛機後居然在機場碰到童光輝,他乘坐的航班幾乎同時抵達。
方晟沒有提京都大學副書計蔡子鬆的事——這是體製內規矩,也可以說是體製內法則,那就是雙方在偶遇的情況下特別身處公共場合,不要談及請托之事。
為什麼?因為顯得不尊重,不慎重。
既然是偶遇的時候隨便提及的,就能理解為說說而已,辦與不辦都無所謂,不必放在心上。
方晟首先約飯,但童光輝大年初二下午就要回白山,就改為上午喝茶,正好約上同在軒城工作的燕慎和喬蓮,童光輝欣然應允。
喬蓮應該早就回來了吧?方晟問。
童光輝說沒有,節前攤了樁外資銀行投訴的囉嗦事兒,老外又不過春節,隻催著討要說法,恐怕要扯到明天。
這就是京官外放的後遺症啊。方晟開玩笑道。
童光輝卻不當作玩笑,擰著眉頭說方老弟說得不錯,種種水土不服,現在總算體會到當初我家老爺子堅決不肯我從正的原因。
哦——
方晟細細審視對方,正欲說什麼,對麵來了一群外國記者,便警覺地刹住口轉而道車子都在門前等著呢,年初二再聊。
好的。童光輝與他握手道別。
抵達於家大院已經很晚,院內寂靜無聲。方晟照例先看望了於老爺子,然後才輕手輕腳回到自家小院落。
小貝和楚楚已經睡了,客廳裏還亮著燈,趙堯堯正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小貝的作業本,滿臉憂慮。
“怎麼了,憂國憂民的樣子?”方晟逗笑道,坐到她身邊湊到耳邊輕輕一吻,“今晚……”
“別啦,明天上午要陪兩個孩子出去玩,”趙堯堯翻到前麵,指著兩道題目說,“現在初中生的數學題目,我這個211大學畢業的都讀不懂,內地教育體製肯定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