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車前輪才駛出大門,魚小婷後腳便打開房門進去,對著半躺在床上忐忑不安的方晟說:
“他們走了!”
“走了?”
方晟一躍而起,先快步到作為談話室的房間,看到自己手機孤零零擱在茶幾上,一個箭步抄在手裏迅速開機然後飛快地撥了個號碼!
魚小婷主動退了出去。
幾分鍾後方晟邊沉思邊踱到門外,衝已經坐在車上的魚小婷道:“追!把他們截回來!”
“好!”
魚小婷幹脆利落應道,轟地加大油門如離弦之箭射出去,根本不問“如果不答應怎麼辦”之類的問題。
魚小婷的字典裏沒有“困難”二字。
看著車子消失在視線外,方晟又慢慢踱回那間談話室,站在窗前靜靜思考,琢磨於雲複簡短而信息量的三句話。
剛開始於雲複主動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昨晚燕老陪我出麵的,主要談了芮芸的問題,她是外事委在那邊提前布局的一枚重要棋子,關係到後麵大局——不要細問了,與你無關。
第二句話是:與富商保持密切互動能否詮釋為“白手套”,這個定義關係到領導幹部特別是沿海發達城市領導幹部抓經濟促發展的形態方式,京都方麵必須足夠謹慎。
方晟問道:“昨晚他表態沒?”
於雲複的第三句話:他說會重視這件事,然後就離開了;今天上午沒聽進一步彙報突然下令中止調查,我覺得還有諸多因素考慮,總之可以算作危機解除。
這番大而化之、欲言又止、內涵豐富的話裏曲曲折折包括著大概六七點意思,大致梳理如下:
一是芮芸與自己的“硬脫鉤”是盤由燕老親自策劃的大棋,規格之高甚至需要桑首長過問,這是燕老和於雲複得以理直氣壯到機場請求單獨彙報的理由。
二是於雲複特意關照自己不過問,與趙堯堯說辭一模一樣,意味著芮芸今後隻聽於家父女指示,很可能關係到最頂層高瞻遠矚的設計!
三是關於此次調查的爭議,於家不但讓黃海係主動參與還順便把沿海派卷進來,是決定與保守派打一場硬碰硬的惡仗。
四是京都六大主流報紙再加上軍報同時發難,可能是桑首長不再聽湯瑞寬彙報而下決心中止調查的直接因素,因它們代表地方派係包括新崛起的黃海係和軍方亮明態度,相比勢單力薄、本來就不受待見的保守派,天平往哪邊傾斜不必多說。
五是……
正想到這兒,外麵傳來尖銳而刺耳的刹車聲,緊接著劉賓華等人滿臉憤怒被魚小婷推推推搡搡進來,方晟注意到其中體格最健壯身手最好顯然暗含警衛身份的調查人員腳步有些踉蹌,很可能追擊過程中發生衝突並受了暗傷。
魚小婷的手法通常非常隱蔽,從外表甚至儀器都檢查不出來,栽到她手底下隻能自認倒黴。
“方晟同誌,您的做法很不妥當!”劉賓華怒氣衝衝道,“調查組從抵達百鐵開始到今天撤出,對您一直以禮相待,無論言辭還是行動都保持克製和分寸!您這是什麼意思?派人在高速公然以危險動作攔截調查組車輛,武力脅迫調查人員返回!這種魯莽無禮的行為我們是要向上級領導如實彙報的!”
“請坐!”方晟微笑道,“‘撤出’嗎?要不是劉組長當麵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其實現在還不是很清楚,調查究竟是已經結束了,還是暫時中止,或者永久中止?作為被調查人,我想我有知情權吧?”
劉賓華臉繃得緊緊的,道:“這一點我沒法準確回答,我所能告知的是,調查組接到上級領導通知撤出百鐵,僅此而已!”
“就是說我暫時沒法知道真相?”方晟問道。
劉賓華道:“調查組回京都後要向相關領導具體回報,有關這次調查肯定會有說法,請方晟同誌耐心等待。”
方晟若有所思道:“劉組長,各位調查組領導,或許我說得不對——關於調查組調查程序恐怕不是這樣的!”
“什麼?”劉賓華愕然問,與薛立成等人騰起不祥的預感。
“請問各位回京都拿什麼向領導彙報?”方晟問。
“我們有談話筆錄、調查材料、相關數據分析……”說到劉賓華已經完全明白方晟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