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奇怪地摸摸臉頰:“又怎麼了?”
“我要看著你進村子!”
白鈺啞然失笑,敢情小女孩真把自己當作流氓了,遂笑笑說:“好,我立刻從你麵前消失。”
走了十多米又聽到她叫道:“站住!”
他轉過身去,見她忸怩片刻低頭道:“你……你還是別走,幫我站那邊放哨吧……”
真是女孩的心思你別猜,剛才還叫流氓,轉眼又讓流氓放哨,不怕監守自盜嗎?
“嗯,隻要你放心,我覺得自己能勝任保衛工作。”白鈺忍著笑道。
藍依這才想起來:“哎,不,不準偷看啊,要不然,”她很認真地說,“我就向紀委舉報。”
連涉世不深的女孩子都知道當下幹部最怕紀委,白鈺無奈聳聳肩,道:“咱倆……保持通話狀態好不好,聲音辨得出遠近的。”
“哪有那麼多話,”藍依歪著頭想了想,道,“你唱歌吧,唱到我洗完為止。”
白鈺失笑,道:“行,隻要你不嫌難聽,第一首歌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藍依的“隨便衝衝”,一衝就是四十分鍾。
大概這輩子都沒唱過這麼多歌,白鈺挖空心思連“兩隻老虎”、“小兔子乖乖”都翻出來了,最後實在沒詞了,大聲抱怨道:
“這麼久啊,我在浴室洗澡連全套按摩都做好了。”
沒多會兒,藍依披著滿頭濕漉漉的長發出來,墨鏡口罩還是戴得密不透風,撲鼻而來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馨香,似蘭似麝,柔柔的,純純的,沁人心脾。
“謝謝。”她簡潔地說。
不知為何剛才一肚氣全消了,白鈺道:“沒什麼,很樂意當回護花使者。”
天色已昏暗下來。
兩人默默走了段路,藍依突然沒頭沒腦問:“在京都挺好,為啥到這窮山溝?”
說也奇怪,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從京都層層安排下來的過程中居然沒人問過。
大概所有人都認為他下基層的目的是鍍金吧?然而不是。
當初白鈺到京都發改委國民經濟綜合司工作,就與方晟有兩年之約,方晟也是真心想到時幫兒子深入基層鍛煉,誰知計劃不如變化,萬萬沒想到兩年發生意外事變!
世態炎涼,牆倒眾人推,鍾直機關無人不知新主子不待見白翎以及白家,連帶著白鈺的日子也難過起來,最明顯的標誌是從去年到今年初連續幾批“後備人才庫”、“年青先鋒隊”、“幹部儲備基地”等人才選拔,都沒白鈺的份兒。
若方晟還在位子上,若白家不失勢,壓根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媽,看來想賴在鍾直機關都不行了,我要下基層,必須下基層。”白鈺苦惱地說。
白翎報以苦笑,深思良久歎道:“你以為基層好玩嗎?別被外麵誇張的宣傳和片麵的報導騙了,也別以為新生代子弟們一窩蜂下基層是好事,小寶!”
白鈺反問道:“留下好玩嗎?到基層至少還有一絲生機,繼續在機關的話您都看到了,被打壓得氣都喘不過來!”
“是這個理兒,可……”
白翎深深蹙眉,又歎道,“今非昔比,我很擔心掌控不住局麵啊!”
事實證明白翎料想得沒錯,下基層的過程完全失控……
“人總有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唯有順流而行啊,”白鈺感歎地搖搖頭,轉而問,“你呢?想必大學畢業就進紅會吧,選擇這個職業意味著安逸本分、相夫教子和小資情調,何必淌這潭渾水?”
“逃婚。”
白鈺愕然:“你……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藍依道:“家裏逼著嫁給我的上司,沒辦法跑到苠原避難,聽明白了?”
“這真是……”
“真是什麼?”
“真是我聽到的最坦率最接地氣的理由,哈哈哈……”
白鈺放聲大笑,笑聲久久回蕩在山間曠野之中。
耐心地等他笑完,藍依問:“你呢,女友還是前女友,支持你的選擇?”
“有個……嗯,沒見過麵的女朋友,家裏預訂的,不過……總之目前既沒女友也沒前女友,才能說走就走,身無羈絆。”
“預訂?”她好奇地側過臉。
“一言難盡。”
“嗯。”
走進村子時夜幕降臨,村裏沒路燈黑漆漆一片,白鈺一手拿手機電筒照著,一手牽著她的手,先送她去借宿的農戶家。
路麵髒兮兮滿是牛糞、雞屎等,兩人走得很慢,他感覺到她手心全都是汗,而且微微有些發抖。
不知是害怕,還是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