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瑉笑笑搖頭。
餘世強說:“報告白鄉長,原先幾塊林地都這樣搞的,沒多久叫他們收拾鋪蓋滾蛋,全由自家人來做。”
“為什麼?”白鈺不解地問。
“好吃懶做,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比方說叫他們噴農藥,在我們麵前裝裝樣子,然後悄悄把藥液倒掉躲到樹蔭下睡覺;還有讓他們除草,拿著鋤頭鐮刀亂砍亂劈,根本不在意樹苗死;成天要提高工錢、要吃要喝,好像我天生欠他們債似的!”餘世強憤憤說。
“沒有構成利益共同體,光靠嚴加監督和道德層麵束縛是不行的。”白鈺說。
“呃……”
吳瑉、餘世強都沒聽懂,相顧茫然。
白鈺溫和地說:“林地種植扶貧資金使用規定第一條就寫得很清楚,必須用於扶持貧困農戶發展農副產業,餘老板幾片林地加起來身家數百萬了吧,很明顯不應該繼續享受補貼,錢要分給更有資金需求的貧困農戶。”
“可是……”
吳瑉覺得自己在村部解釋了半天,沒把這位年輕副鄉長說明白。
餘世強沮喪地說:“分給誰當然由鄉長說了算,咱農民隻有聽話的份兒,不過白鄉長可能不清楚,林業經濟作物種植必須走規模化的路子,規模大才賺錢,隨便在家門口、後院栽幾棵既不容易成活,產量也不高,一年到頭說不定還要倒貼,以前不少人家就這樣被拖垮的。”
“比如櫻桃樹?”白鈺問道。
“我是采取梯田內側深翻的辦法,還有培土、施肥、覆蓋薄膜等等,普通人家根本不具備技術和條件,勉強長出來了不甜、難吃,窩在手裏跳河自殺的心都有。”餘世強說。
吳瑉道:“餘老板說得沒錯,類似情況以前發生過,幾百斤果子堆在穀場上爛,心疼死了。後來鄉裏想辦法賣了一部分給罐頭廠,價錢壓得特別低,沒賺著還倒貼上萬塊。”
餘世強插嘴道:“再說句話白鄉長可能不信,錢分給那些人根本不會買樹苗,寧可買香煙、買酒、賭博,不出半個月用得一幹二淨!”
白鈺微微一笑:“這是當然,農副產業必須走規模化、集約化甚至莊園經濟的路子,搞遊擊戰術肯定死路一條。”
“那……”
吳瑉與餘世強對視一眼,實在不明白這位年輕但看不出有為、明顯大城市出身的副鄉長虛虛實實到底什麼意思。
“對了,上次圍攻村部的村民都符合條件?”白鈺突然問。
吳瑉謹慎答道:“條件共四個——建檔立卡貧困戶;三年以上林業種植經驗;分有自留林地;有一定配套啟動資金。據了解絕大多數人符合前三項條件,錢大概一分都拿不出的。”
“隨便叫五六戶過來,我想跟他們聊聊。”白鈺道。
“在這兒?”吳瑉愣了愣。
“是啊,”白鈺微笑道,“正好我要向餘老板請教櫻桃種植技術。”
吳瑉領著六名貧困村民來到梯田林園時,白鈺果真站在林子深處仔細詢問櫻桃培植護養采摘等每個環節的問題,不時認真記錄要點。
“來了?”
白鈺微笑著大步過來,主動伸手與村民們握手。在荊家寨村主任就是最大的領導,今天陡地碰到比村主任還大的幹部,村民們都有些忐忑,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敢與白鈺輕輕握一下。
“都是儂依族吧?”白鈺問。
“是的是的,但姓氏入鄉隨俗跟漢族一樣了,這位姓阮,”吳瑉介紹道,“就是經營兩畝櫻桃林虧掉上萬的。”
阮大叔恨恨道:“本來家裏還有幾個閑錢,虧得老底都沒了現在靠正府救濟,我臉上也無光!但白鄉長今天在這邊,我把話說明了,不能因為我虧過本就不給錢幫扶,該我們的就該給我們!”
“對,扶貧扶的是貧困老百姓,不能扶大戶!”其他幾個附合道。
白鈺收斂笑容,嚴肅地說:“說得不錯,象餘老板這樣的林業種植大戶也要扶持,但不可以動用扶貧資金。專款專用是紅線也是原則,荊家寨村委會務必要牢記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