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屬於平民階層,起碼父親還是複員到地方享受科級待遇的小幹部,母親在衛生係統也算體麵。
夏豔陽父親,下崗工人,無業,幾十年來到處打零工為生;母親是商場營業員,據說,據說為人輕浮,作風不正派——
這就是成大問題了,於家萬萬不能接受!
俗話說什麼田長什麼莊稼,什麼花結什麼果,這種家庭,這種父母能培養出怎樣性格的女孩子?
於正華曲曲折折的意思就是,有朝一日你要是出息了,外界包括海外都要把你放到放大鏡裏細細審視,仕途經曆、家庭背景、妻子的出身等等,稍有瑕疵便會遭到瘋狂挖底和羞辱!
於正華還說當年為保方晟仕途無憂,趙堯堯主動從倫敦回國辦理離婚手續;俞曉宇尚在處級,方晟就建議他愛人退出律師事務所轉入體製;燕慎幾次三番要為了愛情離婚,直到最後都沒能離成,反倒是喬蓮黯然遠赴海外。婚姻與愛情有本質區別,愛情是自私的自我的隻屬於兩個人的世界,婚姻則是社會的世俗的現實的產物,要經得起公眾審視和時間沉澱。
於正華最後暗示在夏豔陽的問題上,於雲複為首的於家已取得與趙堯堯的共識,就是說整個家族無人支持於煜的選擇,因此勸他千萬不可一意孤行——婚姻往往是這樣,絕大多數的意見總是正確的。
於煜的性格溫和而不執拗,想通前因後果並未出離憤怒,相反,定定坐在辦公桌前長時間沉默,油然而生出深深的悲哀。
能否生育,在於煜這個年齡和熱戀階段不可能作為影響感情的因素,他隻是在想,身為家族子弟為何連選擇妻子的自由都沒有?
如同上次兄弟相聚時吐槽的,三位媽媽即趙堯堯、白翎、樊紅雨都曾在婚姻問題上受過家族幹預,她們也做過不同程度抗爭,為何輪到自家兒子婚姻時卻又站到家族那邊?
家族的慣性思維和根深蒂固的運作模式何等頑固和強大!
這就難怪白鈺想要革自己的命,讓家族勢力永遠在正壇消失!
正想得入神,有位秘書敲門進來,低聲說:“於處,公安廳那邊意思是不肯移交審訊材料,而且……好像是大領導的意見。”
“於處”的叫法是機關流行的職務往高處叫,本身是正科級幹部,但處長助理通常是副處職,這也算是美好的祝福吧。
於煜皺眉道:“案子線索是徐省長掛帥的調研組提供的,監獄係統排查段玉福也是徐省長與正法委協調,督辦公安廳的事項,現在抓捕到了段玉福和吳小秀,怎麼可能不向我們通報案情?”
“那邊專案組就這麼說的,口氣還挺硬……”秘書嘖著嘴很為難的樣子。
於煜嚴厲地說:“你就問他們是不是要辦公廳出具督辦單?那個要掛到正務平台上給全社會看的!身為警察不會查案,給了線索還不好好協作,看他們丟不丟得起人!”
“好,我這就去交涉。”秘書見領導生氣趕緊一迭聲道。
十分鍾秘書又過來了,低眉垂眼地說:“於處,這事兒恐怕真不行,專案組說是新來的賈省長親自下的命令。”
剛剛空降不久的副省長兼公安局長賈複恩!
賈複恩上任後第一樁事就是抓破案率,把目前所有處於偵破階段的案子羅列成清單後,逐個落實期限,到期仍無進展的一律停職、降職、免職!
有幾個專案組組長反映案子太複雜,根本不可能在期限內完成,賈複恩當場宣布他們停職待崗,在公安係統引起震撼性轟動!
在省廳有資格擔任專案組長的,一般正處級,有時副廳級掛名,哪個不是資深老幹警、老機關、老幹部?不用說在省城的人脈非同尋常,省領導麵前都遞得上話。
可遇到賈複恩這種京都空降下來的強勢領導,縱使省組織都得退避三舍——作為方晟的老部下,算是把“停職反省”這招學得爐火純青,天大的委屈都沒處說。
在賈複恩鐵腕整治下,上百樁停滯不前的案子奇跡般地突飛猛進,之前沒線索突然有了線索,之前走到死胡同的柳暗花明,所有專案組都在為了自己的仕途而全力拚搏。
於是,連監獄大門都沒進半步的段玉福很快被警方尋到蹤跡,捉拿歸案。
奇怪的是作為方晟的老部下,賈複恩應該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應該知道段玉福對調研組徹查榆達集團的重要性,既然如此,為何不肯通報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