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請坐,”白鈺略加躇躊,道,“屋裏太亂,見笑了。”
其實溫小藝昨晚將屋子收拾得很幹淨,一點都不亂,“太亂”的潛台詞是別到處亂看,防止溫小藝丟下什麼就麻煩了。
尹冬梅非常急迫,都沒坐下直接站著說:“白書計,半小時前我接到自稱鐵清橋墜車事故的死者家屬,舉報郭佳凡食言不肯給藏屍費!”
“藏屍費?”白鈺皺眉反問。
“他是最後出現兩名死者其中一人的叔叔,名叫楊杭偉,墜車時他正在附近蔬菜大棚幹活,參與了救援。最後出現的兩名死者其實最先從公交車裏拖出來,楊杭偉認出自己的侄子……這時郭佳凡的秘書沈吾成找他,要他趁黑趁亂用他泊在河邊的小舨板偷運兩具屍體藏到下遊,並談好價錢——搬運費、藏屍費還有保密費共20萬!”
聽到這裏,白鈺已經明白了:“第一救援現場實際上共有11具屍體,為防止定性為重大事故偷藏起2具故而成為9具,也就是較大事故;沒想到公安機關破譯黑匣子後發現正府職能部門、領導無須擔責,而是具有偏執心理市民情緒激化下的偶發事件,藏屍體根本毫無意義,所以錢也就賴著不給了。他可以揚言舉報啊,隻要拿出確鑿證據起碼能讓沈吾成接受調查!”
“他已這麼做了,向墜車事故處理組遞交舉報信,”尹冬梅道,“結果出門險些被車撞著;回家途中遭到追殺,負傷後跳河逃生——他正因為水性好才參與救援。現在躲在外麵不敢露麵,想的不是20萬而是饒他一命!”
白鈺道:“怎麼可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要為貪婪無知付出代價。”
“半小時前他向我求助了,說有錄音證明受沈吾成指使藏屍……”
“當場就做了錄音?真有心機!”
“擔心做幹部的說話不算數,”尹冬梅道,“沈吾成剛說的時候楊杭偉沒答應,要自個兒考慮一下,然後悄悄開了錄音,把藏屍、20萬、‘郭縣長要求’等重述了一遍。”
“針尖對麥芒啊,有意思……”
白鈺目光閃動,隔了會兒道,“錄音文件有交墜車事故處理組嗎?”
“聽到藏屍和涉及郭佳凡,事故處理組都沒敢接受舉報材料,建議他去信訪局……”
“那些家夥,太極推手玩得溜溜的!”
尹冬梅道:“也不知道誰偷偷把我的手機號透露給他,暗示必須找我……現在他約我到鐵清鎮那一帶見麵,當麵提交錄音文件,您認為值不值得去?”
白鈺思忖片刻,道:“他肯定要求你一個人。”
“我說帶司機,我說我也要提防著他,他默許了。”
白鈺笑笑,道:“那還有啥可說的,我冒充你司機唄。”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尹冬梅急忙解釋,“我隻想問此事有沒必要深挖?關係到縣委常委聲譽,還有墜車事故已不存在性質界定問題……”
“但事關誠信!”
白鈺肅容道,“如果工作中領導帶頭投機取巧、弄虛作假,這種風氣將貽誤我們的事業,關苓的發展!必須查,嚴肅追查到底!我陪你去。”
“沒事沒事,您不必親自出馬,叫……叫鍾離良陪我去吧。”尹冬梅道。
“他正處於熱戀期,這會兒大概沒空,”白鈺抬腕看表,“稍等二十分鍾……”
他意思是叫她回宿舍等,誰知尹冬梅悠悠坐到沙發,道:“我邊玩手機邊等,您別著急,反正楊杭偉不等也得等,不幫他擺平此事大概這輩子都甭想回家。”
沒辦法,白鈺隻得火速洗漱、吃早飯,所謂早飯就是牛奶加粗麥麵包中間夾片火腿。
“還是需要女主人嗬。”尹冬梅道。
“孩子太小,從教育、安全等多個因素考慮,我寧可孤身作戰。”
“讓招待所出麵找位鍾點工,起碼要保證早餐營養晚上水果點心,特別假期機關食堂不開夥的正常夥食。”
“太麻煩,”白鈺道,“當然今早也是特殊情況,平時鍾離也會煎個雞蛋、煮點麵條什麼的。”
尹冬梅笑道:“喜歡麵食可以到我那邊蹭飯啊,身為北方人,單麵條我就有十多種做法,保證讓你讚不絕口。”
“是嗎?有機會領教。”
白鈺雖這麼說卻一點領教的想法都沒有,縣委書計到女副縣長宿舍吃麵,吃上麵還是下麵?
很容易讓外界產生種種不太好的聯想。
擔心暴露行蹤,尹冬梅特意找了輛招待所行管人員的私家車,白鈺則做了些偽裝防止被一眼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