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春興的態度很堅決:市屬國企一律不準參與為甸寶城投擔保的聯保貸款!
談到聯保貸款,騰春興恨透了銀行玩的“吃大戶”手段。號稱聯合擔保,其實格式合同是這麼寫的——在此擔保期間和最高貸款餘額內,由聯保小組所有成員提供連帶責任保證,不再逐筆辦理保證擔保手續。
奧妙就在“連帶責任”四個字。
按法律定義連帶責任是指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當事人對其共同債務全部承擔或部分承擔,並能因此引起其內部債務關係的一種民事責任。當責任人為多人時,每個人都負有清償全部債務的責任,各責任人之間有連帶關係。
說白了就是,很多企業——至今都有這樣的錯覺,如果五家企業聯合擔保一千萬元貸款,那麼一旦借款人無力償還,每家企業必須負責代償兩百萬貸款嗎?
其實是錯的。
五家企業當中任何一家都有義務歸還一千萬貸款,這就是連帶責任的含義。
如果其中四家企業效益都很差,不具備代償貸款的能力;或者他們提前聽到風聲早早轉移銀行存款,那麼剩下那家經營情況好的企業就得乖乖賠一千萬。因此聯保貸款表麵看聲勢浩大,實際上差企業不過湊個人頭真正拖垮的是好企業。
個人貸款也如此,叫上五六位甚至七八位朋友同事做擔保,比如借兩百萬,按連帶責任原則每個人都有代償兩百萬的義務,而非通常所理解的擔保人越多風險越小。
騰春興提到甸西有家專門接受東南亞訂單的非標準件元件廠,年產值幾個億,財務狀況穩定資產雄厚的市屬國企,三年前受個別常委蠱惑接連給四五家打著高科技產業的公司聯保,結果那些家夥套得補貼財正資金和銀行貸款跑路,聯保小組其它成員紛紛表示資不抵債,元件廠十個月賠了一點七個億,元氣大傷,沒撐過一年就宣告破產!
“吃大戶”的說法就源於此。
騰春興又說經過前二三十年多輪改製、混改,大浪淘沙剩下的市屬國企都是精品,都是甸西財正的基石和穩固財源,它們必須保持在不受正府幹擾前提下依照市場規律穩健運行,為甸西經濟長足發展保駕護航。
莊驥東和白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騰春興講的話對不對?很對。京都為何堅持保留央企,從省到縣為何仍有國企的存在,原因都在於此。
但白鈺也說過,巨額債務壓頂之下選項隻有“錯”和“很錯”,根本沒有“對”的選擇。
不可能做到城投債券壓垮財正和金融市場,市屬國企卻風景獨好。套句成語,那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良久,白鈺和氣地說:“認同騰市長對市屬國企的定位和嗬護,但若想不出起死回生的法子,我們絕對不可能打它的主意——老邵嚴禁市屬國企介入城建的思路很正確,可既然預見存在極大風險,為何把債務杠杆加到舉全市財正之力都無法歸還呢?顯然老邵給所有人出了道難題。”
莊驥東則說:“動不動市屬國企,目前為止都隻是理論探討,國資組主動提出方案,你騰市長表示反對,都行,任何觀點都允許有正方反方。是否采納,方案要提交市委常委會研究,還要報省委常委會,所以今夜我們之間沒必須吵得臉紅鼻子粗,是吧?”
別兩位年輕常委軟中有硬的話說得無辭以對,騰春興餘怒未休道:
“反正……反正我把話撂這兒了,甸寶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填不飽,我們不要當曆史的罪人!”
感覺話中有話,莊驥東正想問個明白,騰春興又氣搠搠地翹著胡子離開了。
淩晨四點半。
殷勇送來彙總方案,白鈺接到手裏從後麵往前麵翻,莊驥東看了幾行似無意問道:
“昨晚會議沒通知騰市長嗎?”
“唉,季書計特意關照的,我又不敢在騰市長麵前說,夾在中間真是……”殷勇苦笑道,“當然季書計也是好心,因為市裏開了好幾次協商會,每次提到市屬國企聯保救急騰市長就發脾氣,每次都不歡而散,季書計也是好意。”
季書計即指市委副書計兼正法委書計季永根。
莊驥東道:“那也不行啊,騰市長是國資主管領導,做什麼決定都繞不開他,一味回避不是辦法。”
“特殊時代下的特殊情況,隻能,隻能期待在莊市長白市長手裏有所革新……”
殷勇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
是有些奇怪。
主管副市長騰春興不準市屬國企聯保,可儲拓就能直接指揮;市長常務副市長空降當晚開會,季永根居然使出調虎離山之計。
然而此時莊驥東與白鈺一樣,打的是無準備之仗,縱使莊彬聞訊急急編寫了十多條短信,也隻知道幾位主要領導的情況,對班子成員也不是很了解。
多希望能有時間安安靜靜坐在辦公室裏理清思緒和線索,全麵掌握甸西官場基本麵和勢力分布,這樣就能多幾分從容多幾分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