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叫道:“開玩笑吧你,別說雕工和年頭,這麼大的象牙要多少錢?不懂不要亂還價!”
白鈺笑笑,指尖輕劃盒子內側紋路說:“象牙有獨特的牙紋,如同樹輪一樣,以牙心為中心向四周擴展,年齡越大牙紋越粗,一般為人字形或網狀形……”
“盒子裏沒有啊。”鍾離良發現問題了。
“還有所謂象牙黃,明明煙熏出來的效果,不信你看。”
白鈺用手指用力在盒麵上擦了幾下,指頭有淡淡的黃褐色。攤主明白遇到內行了,趕緊將白鈺拉到一邊拱手道:
“大家吃同一碗飯的別相互砸牌子,梳妝盒當作見麵禮送給大爺,行不?”
白鈺示意鍾離良掏了三百元現金扔給他,拿走梳妝盒。
鍾離良邊走邊把玩,說:“在您眼裏滿是毛病,我覺得不錯,特別手感……確實有專家經常說的滯粘感,應該是包漿吧?”
白鈺哈哈大笑。
“又,又說外行話了?”鍾離良茫然問道,卻刻意不說“白書記”三個字。
“包漿這玩意兒,修到童老那種境界才能真正領悟,普通玩家哪怕我這個等級都差點兒,”白鈺說,“打個比方好人有好人的氣質,壞人有壞人的氣質,你能說清什麼叫氣質?”
“嗯……沒準兒。”
“氣質能裝,包漿也可以做假——放在油煙裏熏,然後上蠟打光,摸上去就有你說的滯粘感。”
鍾離良迷惘地問:“它不是象牙是什麼?”
白鈺掂了掂:“估計是牛骨。”
鍾離良反而笑道:“是嗎?我就屬牛,最喜歡與牛有關的東西。”
“所以玩古玩真假不要緊,關鍵是緣分,”白鈺道,“牛骨不值錢,但這做工、雕刻還可以,三百塊差不多。”
接下來鍾離良漸漸被火爆熱鬧的氣氛所感染,蠢蠢欲動這件也想買,那件也想要,幸得白鈺在身邊不停地阻止。
“咦,您不是想買紫砂壺嗎?那個很不錯的。”鍾離良指著陳列架上造型古樸厚重的茶壺道。
攤主當即熱情地取下來托在手裏道:“‘番禺潘仕成製’,清代道光年間名家潘仕成的茶壺,絕對精品,隻要您八千五一點都不貴。”
白鈺揭開壺蓋掃了一眼,擺擺手不說話便拉著鍾離良匆匆離開。走了二十多步才說:
“潘仕成是晚清享譽朝野的官商巨富,官至布政使銜,是赫赫有名的紅頂商人,也是博古通今的大收藏家,他修建的‘海山仙館’所藏金石、古帖、古籍、古畫有“粵東第一”之稱,‘潘壺’亦是他首開私家定製壺之先風,其壺有個與眾不同的特點即從來不在壺底落款,而在壺蓋邊印陽文篆字款——‘潘’,也非‘番禺潘仕成製’,此壺是贗品!”
鍾離良悻悻道:“為何我看中的都是贗品?”
白鈺道:“多看,用心記,有三五年便可入門。”
“太漫長了……”
說到這裏鍾離良陡地低聲道,“糟糕,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此時兩人不知不覺逛到厝仔巷深處的分岔小巷子裏,好像就從離開茶壺攤起身邊遊客、藏家倏爾間都不見蹤影,夜幕黑沉沉一片,路燈昏暗得令人心慌,漆黑之中不時傳來古怪的叫聲,平添了恐怖詭譎的氣息。
白鈺下意識摸摸腰間匕首,道:“你件件要買,我件件不肯,有人懷疑咱倆唱雙簧砸場子……”
“怎麼辦?”鍾離良道,“打110報警?”
“警車開不進來,人多也沒法執法,”白鈺聲音很低,“靜觀其變。”
不遠處巷子角落灌木叢中冉冉騰起一股淡白色煙霧,煙霧中有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在這兒混飯都是苦命人,倆位沒事兒拿苦命人找樂呢?”
白鈺肅然不語。
鍾離良拱拱手道:“我們是外地遊客,不懂當地規矩,如有冒犯請多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