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交車一下來,蘇宏就帶著兩女兒,步入一條鄉道。
“什麼破路啊,還和以前一樣!”大女兒蘇沁,正不耐煩地抱怨。
蘇沁今年十五歲,馬上初中快要畢業。
小女兒蘇妙則乖巧地跟在後邊,拿根樹枝,把兩旁雜草撥來撥去的。
她今年八歲,比姐姐小很多,但兩姐妹卻非常合得來。
這是通往花蛇村的必經之路,草木茂盛,還有一定坡度,因此不大好走。
正走著,蘇沁望見前方有幾株銀杏樹,就問蘇宏:
“爸,你看那些大樹,應該快到了吧?”
銀杏樹,是花蛇村一大標誌,整個村子和周圍都種了很多,尤其村裏的幾株古銀杏,樹幹又大又粗。
“嗯,快了。”蘇宏回了句。
花蛇村,是蘇宏妻子鄭惠玲的故鄉,也是鄭惠玲從小長大的地方。
蘇宏猶記得,上次回村,鄭惠玲仍在世,一家四口喜氣洋洋地回村,蘇沁和蘇妙還給外公外婆拜年,不過那時蘇妙才二歲,肯定沒多少印象。
誰知僅隔一年,鄭惠玲病逝了。
直到現在,蘇宏都覺得事情來得極其突然。那天鄭惠玲說要回家辦事,然後一人坐火車去了,結果沒幾天,花蛇村的嶽父就在電話裏告知蘇宏鄭惠玲不幸病逝,遺體已被火化。當蘇宏匆匆趕去時,連鄭惠玲的遺容都未見到,隻抱走了她的骨灰。
之後,蘇宏和兩女兒長期生活在鄭惠玲亡故的陰影下,蘇宏的負擔也變得沉重。好在幾年過去,一切都慢慢適應了。
這次和上次一樣,依然是除夕,蘇宏也估摸著好久沒回村,村裏兩位老人可能想孩子了,所以帶兩女兒回老家過個年,別因媽媽不在,就把外公外婆給忘了。
很快,三人順利到達花蛇村。蘇妙一來便驚歎道:“那些樹好高呀!”
確實,花蛇村種了許許多多銀杏樹,蘇宏聽鄭惠玲提過,當地人對銀杏有種特別的信仰。
而花蛇村的另一特色,便是每家的屋頂都由黑成墨水一樣的瓦片鋪成,一旦到晚上,就顯得特別暗。
三人一齊漫步村中,蘇宏正憑印象尋找那間老屋。
畢竟許久沒來,以往來也住不了幾天,所以蘇宏父女的麵孔都很生,村裏人隻當他們外人,一個個奇怪的眼神盯向他們。
“爸,他們在看什麼呢?”蘇沁問。
“你別管就是了。”
這時,他們途徑一家連牆麵都被塗成黑色的店,店內掛滿了各種壽衣,蘇宏隨便瞄了一眼,就覺得奇怪,怎麼裏麵的壽衣,好像件件很小的樣子,似乎是給孩子穿的。
難道,成人遺體用的壽衣,藏在裏邊?
這種疑慮在蘇宏腦中一掠而過。他並沒想太多。
終於,他們到達目的地,外公外婆早在門外等候,滿麵春風,外公鄭望德大老遠就喊:“怎麼才來啊?!”
外婆朱齊梅也說:“菜都要涼了!”
“哎喲,等公交等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我們半天還找不著。那個……沁沁,妙妙,快叫爺爺奶奶。”蘇宏立馬招呼。
當地人習俗,是不管爺爺奶奶還是外公外婆,統稱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蘇沁和蘇妙異口同聲地喊。
一頓寒暄,眾人步入屋內。
這是座典型的鄉村老房,牆漆破損不堪,擺設也陳舊,連間廁所都沒有,要方便還得去大門旁的棚子內。常年生活在城市的人,這種房子肯定住不習慣。
“小東西,現在這麼大啦!”大舅鄭剛見人來了,一把抱起蘇妙,蘇妙急得趕緊掙脫。
大舅媽吳芳則笑眯眯地端出熱好的菜。
蘇宏一見滿桌的酒菜,卻發現人數不對。
“爸媽,二哥和麗麗呢?”
二哥即是鄭惠玲的二兄,蘇沁和蘇妙的二舅,名叫鄭雄。麗麗則是鄭惠玲的妹妹,蘇沁和蘇妙的小姨,名叫鄭惠麗。
“哦,那倆啊,一個說生意忙,一個說工作忙,今年都不回來嘍。”朱齊梅邊擦桌子邊說,臉色看似有些不高興。
蘇宏點點頭。
“爸爸,你看,這是媽媽!”忽地,蘇妙拉住蘇宏,指著掛牆上一張鄭惠玲的遺像。
“嗯,對,媽媽。等會還要給媽媽磕頭上香,知道麼?”蘇宏摸摸蘇妙的腦袋。
“知道,知道!”
鄭惠玲這張遺像,略帶微笑。蘇宏見了心底又是一絲傷感。
“開飯!”鄭望德一聲令下,眾人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