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張南駕駛王自力的車,獨自來到章澤鎮上。
章澤鎮位於郊區,開發建設比較落後,大城市住慣的張南,眼望遍地的舊房子,感覺回到了三十年前。他隨便尋了處空位,泊好車,便依程秋娜給的地址走去徐娟家。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時不時注意張南。一個是他臉生,另一個是他一身黑西裝和墨鏡的穿著搭配,顯得格格不入。
張南明白,長年生活在鄉鎮的人,一般偏向於固執保守,所以他這次前來章澤鎮調查,並沒打算帶上王自力,否則以王自力的火藥脾氣,容易壞事。
慢慢走一段路,張南見不遠處有個公交車站,車站斜對麵有條巷子,巷子裏有棟淺藍色的三層小樓。
那便是徐娟家。
張南發現,相對鎮上其他房子,徐娟家的這棟小樓裝修明顯更考究。徐娟家在當地應該算比較富裕。
靠近徐娟家時,張南看到大門正敞開著,大廳中央擺了張桌子,上麵有茶有水果,一群人圍坐一圈,沒座的幾人則站那群人身後,像在討論什麼事。
另外,張南見幾名婦女忙前忙後的,可能在煮飯燒菜。
張南剛想跨入大門,一名匆忙經過的老婦便推了他肩膀一下,問:“你誰啊?”
張南頓了頓,回道:“我是徐娟朋友。”
“娟娟朋友?”那老婦有些訝異,隨即回頭對一名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大叫:“陳桑!陳桑!找娟娟的!”
很快,那名叫陳桑的中年婦女過來,對張南打量一番,同樣問:“你誰呀?”
“我是徐娟朋友。”張南又回答一遍。
“徐娟人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
“那你來幹嘛?”
“我過來看看。”
“過來看看?看什麼呐?”陳桑望了望身後門內的一大群人,疑惑地問。
張南瞧得出來,這婦女有些缺乏主見,他決定盡量不浪費時間,便反問:“您是徐娟的哪位?”
一旁在聽的那名老婦回答:“她是娟娟的媽,我是娟娟姨媽。”
張南點點頭,心想:原來是徐娟母親,倒是找對人了。
這時候,張南見門內正討論的一群人中,有個臉圓圓的,七十多歲的老漢在大聲嚷嚷:“不管怎麼說,那丫頭就得回來,這事必須要辦!”
“辦什麼辦,那個倔脾氣,野在外麵幾年了,你看回來過沒?”另一個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以爭執般的語氣大聲回道。
張南聽出他們在議論徐娟,忙問陳桑:“他們在說什麼?”
“哎喲,你都沒講清楚你是幹嘛的!”徐娟的姨媽又推了張南肩膀一下。
張南暗想這老女人也真是粗魯,他剛準備回應,就見陳桑招呼那個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從大門出來,中年男人身後還跟著其他一些人。
“這人誰啊?”中年男人望著張南問。
“說是娟娟的朋友,不知道來這裏幹什麼。”陳桑說。
“喏,她是娟娟的爸,你要做什麼你跟他說。”徐娟的姨媽在旁解釋。
張南心想:倒不如跟他們說清楚。
“我是徐娟朋友,知道她期限快到了,過來一趟,找找辦法。”張南說。
聽張南這樣說,尤其張南口中“期限快到了”幾個字,所有人都一愣,徐娟父親當即問:“徐娟讓你來的對不對?”
張南遲疑一下,忙回答:“對。”
他知道他在撒謊,他並沒跟徐娟提過他來章澤鎮的事。
“你打電話問問。”徐娟父親對徐娟母親陳桑說。
陳桑立刻跑進樓裏,張南不免感到一絲緊張。
“你做什麼的,怎麼跟徐娟認識的?”趁此間隙,徐娟爸爸繼續問。他自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古古怪怪的,而且年齡也比徐娟大不少。
“我算命的。”
其實張南想交代他真正的通靈人身份,但他又怕眼前這些人難以理解。
“算命的!”徐娟的姨媽忍不住笑出聲,“娟娟的命不用算了,我們都知道她接下來的命是什麼。”
除了徐娟父親依然麵色僵硬外,一旁圍觀的幾人同樣在取笑張南。
片刻後,陳桑回來了,對徐娟爸爸說:“是娟娟讓他來的,還讓我們招待好他。”
張南鬆口氣,暗暗感激程秋娜幫忙,已提前知會了徐娟。
徐娟爸爸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走時還嘀咕:“自己野在外麵不回來,讓別人過來,索性死在外麵算了!”
張南毫不關心徐娟父親的態度,他現在隻想知道徐娟家人正討論的事。
“我們在做飯,等會你一起吃!”確認張南是徐娟朋友後,徐娟姨媽的態度也緩和不少,丟下一句話便去了廚房。
“哎喲,娟娟也真是的,我問她幹嘛自己不回來麼,她說工作忙沒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還工作工作!”陳桑對張南抱怨著。
“阿姨,可以問問,你們家在商量什麼事嗎?”張南不理陳桑的抱怨,直接問。
“不止我們家,附近好幾家人都來了,不就娟娟的事麼。你也知道了咯,她的命不好,那個日子麼快到了……”陳桑說著憂傷起來。
“你們準備怎麼辦?”張南換個問法。
“以前我們也覺得沒辦法,不過前段時間,娟娟的阿哥,就是我們家兒子,叫徐堯,他在外麵上班的時候打聽到一個法師,本事特別大,能驅鬼能做法,別人想請都請不到的。後來他托人找,又塞紅包又請吃飯,那個法師才肯過來一趟。所以我們想著讓那個法師做個法救救娟娟,畢竟娟娟年齡小,才二十歲呀!”陳桑越說越激動。
張南略感疑惑,心想如果他們覺得徐娟是先天死命的話,為什麼要請個會驅鬼的法師來?
“原來是這樣,那法師人呢?”張南問。
“徐堯一早接他去了,現在人還沒到。我們等會弄桌酒菜,先請人家好好吃一頓。”
“倒也是。”張南漫不經心地回道。
“那不說了,我去廚房忙了,你找地方坐坐,我們開飯了叫你。”陳桑慢慢挪步。
“您先忙吧。”張南擠出一絲微笑。
既然事情弄明白了,張南便決定靜觀其變。
不多久,一輛白色小貨車停到徐娟家門前,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從車上下來,急急忙忙跑去副駕駛門旁打開車門,邊叫嚷:“人來了,人來了!”
接著,原本坐在樓內喝茶的一幫人一窩蜂全跑出來。張南心想:這小夥肯定是徐娟的哥哥徐堯,那坐在副駕駛的……
隻見從副駕駛慢慢下車的一個人,年約四五十歲,剃著光頭,戴副眼鏡,身披一件暗黃色道服,手中還拿了某件用紅布包裹的長形東西。張南一看便知,那是把桃木劍,通常法師用來鎮宅辟邪的。
一群人聚在法師身旁,給他讓了條道,幾乎個個臉上都是驚異之色。隨後在徐堯攙扶下,法師大步踏入樓內。
“快快快,端菜!”見主客到來,廚房裏一群婦女顯得尤為激動,陳桑大聲命令上菜。
張南慢吞吞跟在眾人身後,此時大廳內特別擁擠,不少原本不在的人也跑來瞧熱鬧。法師緩緩端坐於大桌的首座,一把桃木劍掀開紅布,擺在桌上。
法師先環視片刻,然後說:“我目測了一下,你們住宅的卦位偏弱,再加上廳寬門窄,又是地處巷尾的無尾巷房,易招邪,不吉利!”
“是是是,這玩意我們也不懂,大師您幫我們多看看。”徐娟父親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麵帶笑容,還客客氣氣地給法師點煙,但法師幹脆地搖搖手,表示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