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尚善門,是個京城邊角上的小門,臨著處皇家寺廟,白日裏還有香客上門禮佛,入夜就徹底冷清下來了,此時暮色四合,僧人剛剛敲過暮鼓,灑掃的小童也紛紛回房,守門的衛兵打了個哈欠,正要落鎖,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進去。
“見了鬼了。”王虎罵罵咧咧,最近碰上陳可真造反,京城進出很嚴,他排查了一天,正是累的時候。
“老四,看看門給什麼抵住了,我怎麼合不上啊。”
“好嘞。”老四放下家夥,往背後一看,不由嗬了一聲“是根手指。”
那手指修長細瘦,皮肉裹著骨頭,皮膚蒼白,主人的身子似乎不太好。指腹處有厚繭,像是常常彈琴或者擺弄筆墨的人。
老四一看,猜是把哪個窮苦人家的書生關外麵了,便拉開門,不滿的斥責道“戌時關門不曉得啊,這都要宵禁了,這個點兒晚歸,不怕飛龍衛請你去寒獄……”
然而一抬眼,他便把喉嚨裏的話咽下去了。
這是個身材瘦長的年輕人,滿臉病容,麵色白如金紙,一副命不久矣的病癆鬼樣子。然而他雖然消瘦的可怕,麵容還是極為好看的,一雙眼睛微微下垂,道“有勞了。”
老四和王虎都不好意思為難一個病鬼,便放他進來,這才看見他還牽著個男孩兒。
男孩兒年紀也不大,低垂這頭,衣衫料子極好,但是露出的手臂,身上居然有數塊青紫,像是被人打出來的。
老四看了男孩一眼,提醒道“你家小孩兒?現在城裏抓的嚴,你看緊了。快滾回家去別在街上晃搭了。”
男子向他微微頷首,然後蹲下,衝著男孩伸出手:“累嗎?要不要抱?”
王虎和老四站在一旁,老四湊到王虎耳朵底下,奇道“小孩兒一身傷,看樣子不是他打的?“
王虎嘖了一聲“男人嗎,在外做戲,在家鬼知道呢。“
那男孩像是有些癡傻,愣愣的被男人托著屁股抱起來。‘‘
王虎趕人“快走快走,關門了關門了。“
他轉身將城門嚴絲合縫的關好,還沒檢查,前街驟然傳來一聲馬鳴。老四臉色一遍,橫刀在前”和人縱馬,已經宵禁,所有人不得縱馬!”
馬上人卻像從未聽聞,徑直衝到了幾人麵前,王虎兩人借著燭火,見來人帶了一副燦金頭麵,朱紅貢緞衣衫,連忙放下刀往地上一跪:“濟王大人。”
清婉利落的從馬上翻下來,一撩袍子直直的向男人跪了下來,恭敬道:“參見老師。”
男子微笑頷首:“免禮。”
清婉也是首次見他抱著的男孩,當即伸出手,笑道:“誰家的孩子?老師舟車勞頓,我來抱吧。”
然而清婉的手指離那男孩還有半尺,男子便輕盈避過,道“不必,我自己來,不要碰這孩子,也不要碰現在的我。”
他笑著,很輕柔的囑咐:“婉婉,記得,如果哪根手指碰到了,你就切掉那根。”
清婉恭敬垂頭。“是”
他隨手將馬的韁繩交給老四,落了男子半步,似乎根本沒被剛剛的話影響,笑道“老師怎麼忽然過來了。”
“我來看戲啊。”男子道:“霜降當天,京城有一出三千年來,最好看的戲。”
清婉不敢多言,隻微笑:“祝老師看的開心。”
永濟渠旁,倌倌不欲與葉酌多說,故技重施,抓著葉酌的領子就往宜春殿走。
葉酌給他扯的一個踉蹌,趕緊護住岌岌可危的衣服,連聲道:“放手放手,我自己走。”
待倌倌放了手,葉酌垂死掙紮:“不是,倌倌,人間無數,我的春雪大公子,你爹要給你跪下了,你真要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