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本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非遇見大事,她向來待人溫和。如今唐清辰這樣低聲下氣,她並沒有覺得解氣,反而替他、替自己、替兩人這麼長時間以來的誤解和分別生出一陣心酸。她低下頭:“我當時氣你不信我,也氣汪老懷疑我,所有人都那麼輕易就相信了流言,竟然沒一個人站在我這邊。”
“是我的錯。”唐清辰說,“但舅公並沒有質疑你人品的意思,事後舅公和我解釋,他打電話給我,主要是擔心咱們兩個還沒公開戀愛關係,我就讓你……”
唐清辰話沒有說完,容茵抬眸看他,兩人目光撞在一處,各自都有點兒不自在。
唐清辰摸了摸鼻子,又說:“歸根結底,是我的錯。”
這段時間,他頻繁地去醫院探望汪柏冬,這人一閑下來,時間多了,也就有工夫靜下來,和人說說自己的心裏話。
用汪老的話說,容茵身邊,欣賞她、喜歡她、吹捧她的人太多了,遠的不說,一個林雋一個杜鶴,這才認識容茵多長時間,就一個兩個成了她的忠實擁躉,看她做什麼都是好的,聽她說什麼都是對的,用現在網絡上的用語,說一句“腦殘粉兒”也不為過。可是一個人在行業裏走到了她如今這樣的高度,她還需要那麼多的誇讚和掌聲嗎?人越往高處走,就越孤獨,也越容易走偏。批評也好,指摘也罷,甚至是雞蛋裏挑骨頭,總能令她有些不一樣的想法。而這些新的想法新的靈感,才是此時的容茵最需要的。
唐清辰問舅公:“僅此而已?”
汪柏冬側目看他,隻問了一句:“你不覺得現在的容茵,太溫和,也太好拿捏了嗎?”
唐清辰真的被自家這位舅公的心思震驚到了,半晌才說:“您倒是激發出她真實的脾氣了,第一個被她氣住院的就是您老人家……”
汪柏冬哈哈大笑,手一指旁邊小桌上的保溫瓶:“這些天,有人比你還準時準點兒到我這報道,你猜猜是誰?”
“誰?”
“是一個年輕小夥子,每天都不聲不響地來,敲門,喊我一聲‘汪老先生’,撂下東西帶上門就離開。今天是靈芝豬心湯,昨天是山楂枸杞瘦肉湯,前天是什麼湯水來著……有點兒記不清了,但比豬心湯好喝……”汪柏冬見唐清辰蹙眉不語,哼哼兩聲說,“叫你喝了你也嚐不出是誰的手藝,不過旁邊那盒點心你總認得是誰做的吧?”
當時,他隻是看到點心外包裝上麵熟悉的“甜度”兩個字,他竟然沒出息的眼眶發燙。
汪柏冬說的這些話,唐清辰逐一緩緩地複述給容茵聽,但唯獨最後一樁,他不想告訴她。
他那樣誤解她,氣走了她,她當時孤身一人,看似走得清爽痛快,可誰又知道,她自己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和難過,還不聲不響地為他做了這麼多。從酒窖裏的藏酒到舅公病房的湯水點心,她用無聲的行動告訴他一件事——如果錯過她,窮此一生,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