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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調一直平緩,聽不出情緒波動:“你不該回來。”
陸修嶼沒接話,吸煙過肺,又緩緩吐出,有東西在心底好像已經壓製不住,隻能讓這煙鑽進去替他壓一壓。
盛辭自知勸不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藥瓶,丟給他。
是抑製多重人格分裂的藥物。
陸修嶼修長的手指夾著煙,食指敲了敲煙蒂,抖落煙灰。
啞然失笑。
“沒有多重人格,也沒有精神病,你給我這個藥做什麼?”
盛辭與他四目對上,漂亮的眉眼裏,瀲灩辰光:“洛白,別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嗬
他收回目光,把玩著手裏的藥瓶,語氣有些嘲弄:“不會是我在陸家裝傻久了,你就真的以為我是一個傻子了吧?”
他把藥重新丟給盛辭,掐滅手中的煙,直起身子。
“你回去,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一到戎海,就完全沒了,你自己不清楚嗎?”從來都不會動怒的盛辭,第一次語氣中帶著點慍意。
陸修嶼卻驀然笑了出來,頎長的身影在慘淡的月色中遙遙而立,那笑容有些恍然隔世的錯覺。
“阿辭,你回去吧。”
—阿辭,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十八歲那年,他站在死人堆裏,滿臉滿身的血,回頭見到盛辭的時候,忽然露出一個笑,像是萬裏冰山有了裂縫。
可那笑卻涼的讓人心疼。
—洛白,我回不去了。
那時候的盛辭,如是回答。
是陸修嶼從死人堆裏把他挖出來,是他把他拉進另一個死人堆,他們在那裏,待了很久。
誰都回不去了。
盛辭動了動唇,最後一句話也沒說,眼看著陸修嶼踏著滿地的月光往村子裏走。
戎海,原本美得像畫一樣的地方,但卻在十四年前,血流成河,曝屍遍野,即使再度恢複,也尚存許多殺伐之氣。
在快到別墅的路口,陸修嶼看見了顧簡和另一個陌生的背影。
顧簡穿著灰白色的衛衣,帽子鬆鬆垮垮地戴在頭上,遮住半邊臉。她有些懶散地靠在樹上,垂著頭聽麵前的人說話。
過了許久,顧簡才抬起頭,她似乎是笑了笑,對麵的男人比她高處大半個頭,伸手隔著衛衣帽子拍了拍她的腦袋。
兩個人很親昵。
陸修嶼盯著那個男人的背影,忽然就起了殺意。
盛辭說的沒錯,他一回到戎海,就會控製不住自己。
心裏住了閻王,走哪都是地獄。
待那個男人離開,顧簡才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了幾步,她感覺門前似乎蹲了一個人,一動不動,像一顆小蘑菇。
“陸修嶼?”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小蘑菇動了動,抬起腦袋,額前軟趴趴的劉海擋住了半隻眼,眼神有些呆愣,看起來軟萌軟萌的。
“哥哥”他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他一開口,顧簡心裏就鬆了一口氣,心中某處不受控製地軟了下去。
“大半夜不睡,蹲在門口幹嘛?”
她走近,拎著他的後衣領,把他拉起。
陸修嶼一米八七,站起來比顧簡高了許多,抓住他衣領的手有點費勁,顧簡正欲收回手,就被陸修嶼握住了指尖。
她一怔。
陸修嶼抓住她的指尖,把自己被風吹的有些冰涼的臉貼上去。
像貓一樣,撒著嬌蹭了蹭她的掌心。
“哥哥,你為什麼出去不帶我,是不是想要把我丟下?”
語調委屈地很,好像顧簡真把他丟下了一般。
顧簡抽回手,掐住他的臉:“我不過是出來透透氣,怎麼會把你丟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