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州城內嚴禁嫖|娼, 在殺了蕭別離之後,李魚又陸陸續續的處置了幾個小妓館的老板,把姑娘們全都解救回來,放進縫紉廠做工。
可是, 這種事情, 是不可能完全被消滅的。
有地位的高下, 就會有剝削和物化。男人們多少年來,已把剝削女人內化成了一種本能, 即使李魚強力禁止,暗娼、樓鳳, 仍是層出不窮。
李魚的縫紉廠明明白白的給了女人們一條可以清白掙錢的路, 所以這些伎女當然不可能是自願墮落的。
在強力的禁止之下,伎女供不應求, 價格水漲船高, 皮條客們在金錢的誘惑之下,寧願冒著殺頭的危險, 在銀州城內穿針引線。
李魚當然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完全消滅皮條客。
一個政令,頒布下去, 能達到80的效果, 已是執行的完美, 想要百分之百?那是絕不可能的。
李魚隻能讓靈武衛在日常的治安任務之中,加入排查客棧、酒館的工作,以排查是否有女子受害。
而對於樓鳳之流, 就隻能發動人民群眾,讓百姓積極檢舉,若檢舉成功, 則賞銅錢一百文。
可是如此,又造成了大量的誣告、誤告,繁亂的信息流讓工作量大大增加,總而言之,各處人手不足的問題實在是讓李魚很是心煩。
而這個死在展昭房中的,名叫水月的女子,正是一名暗娼。
李魚似笑非笑地看著展昭。
展昭的臉上就出現了十分複雜的表情,既窘迫,又欲言又止。
他是個生的十分好看的男人,劍眉星目、朗星明月、身姿姣好、天然一股氣度。
若再長兩歲,定然是個沉穩可靠的儒俠,隻是如今,尚可以看出他初出江湖,經驗尚淺。
半晌之後,他才開口說話,隻是卻不是替自己開脫。
“水月姑娘身世淒苦,並非有意違反殿下禁令,還望殿下……放過她。”
李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她已經死了。”
展昭震驚。
他的眉頭在一瞬間緊緊的皺起,嘴角也緊緊地抿起,似是心中已有驚濤駭浪。
被反捆在背後的雙拳握起,似乎有一些骨節被擠壓發出的聲音在室內回響。
他低頭沉默,半晌之後,他才道:“殿下是為水月姑娘的死,找上展某的?”
不知為何,他認為麵前的公主殿下不像是會殺死一個浮萍女子的人。
公主歎了一口氣,道:“展昭,你好像被當做替罪羊推出來了。”
展昭挑眉,不解。
李魚對他沒什麼好隱瞞的,隻聽她道:“你可知道,半月之前,城外小陳村,死了十幾個村民?水月的死法,和那些村民一模一樣。”
展昭沉吟片刻,忽道:“半月之前,展某剛到銀州地界,當夜……正是在小陳村落腳,那一夜正好碰上一個可疑之人,與他纏鬥。我追他追至城門之外,迎麵碰上水月姑娘,他為脫身,以毒針攻向水月,展某為救水月姑娘,這才叫他逃掉。”
這可是了不得的情報!李魚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李魚道:“你看清那人長相了麼?”
展昭搖頭,道:“那人身著夜行衣,麵上蒙著麵巾,看不清容貌,隻是從身形、動作、力量上來看,是個年輕男子。”
男子與女子,年輕人與中年人,動作起來都有差別,展昭入江湖不到兩年,卻已有了南俠的美名,可見其武功、眼力都是到位的。
李魚點了點頭,對趙四道:“阿四,解了展大俠的繩子。”
趙四聞言,還不太樂意。
展昭剛剛讓他在公主麵前丟了醜,他自然不喜歡此人,故而這解繩子的動作,他也暗中下了狠手,叫展昭腕上,被粗糙的麻繩惡狠狠磨過。
展昭的手腕上,便留下了兩處捆痕。
隻是他卻並不生氣,表情也沒什麼變化,還對趙四道:“多謝。”
趙四沒有說話。
至於李魚,則又陷入了思考之中,沒有注意這一場暗潮湧動。
年輕的男子?
隻有這一個信息,卻還是不夠,城中年輕男子無數,想要精準的找出下毒的那一個,還真是很不容易。
可是他為什麼要選擇展昭做替罪羊呢?展昭武功高強,能與那年輕男子鬥的有來有往,若是在陷害的過程中被展昭發現了,他豈不是又要陷入一場苦鬥?
這替罪羊,難道非展昭不可麼?
李魚一隻手撐著頭,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敲擊桌麵,仿佛已陷入了思考。
半晌之後,她忽然一拍桌子,道:“不對!不對!剛才想的方向錯了,目的不是展昭,是那叫水月的姑娘!”
展昭一直站在一旁皺眉思考,聽見公主的話以後,也並不見驚訝,隻是道:“公主是說,殺死水月姑娘之人,並非是為了嫁禍展某,而是為了殺水月滅口?”
李魚道:“我排查城中外來人口之舉,讓他們害怕,那水月可能又恰恰好知道些什麼,用同樣的毒殺死水月,又能嫁禍於人……此乃一石二鳥之計。”
展昭挑眉,抓住了關鍵詞,道:“他們?”
李魚道:“那水月姑娘出現的也未免太巧,正好在那年輕男子要逃走之際,要麼水月與她是同夥,要麼,就是有人把水月帶到那裏去的。”
所以水月會知道一些信息,而這些信息要了她的命。
展昭沉默了。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地道:“不是水月……她,她是個可憐的女人。”
展昭與水月之間,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水月是伎女,可是展昭卻絕不可能是個嫖|客。
那夜展昭從毒針底下救出水月之後,水月就因為驚嚇過度發起了高熱,展昭無法,隻能將她帶到城中客棧之內,找郎中來醫治。
水月醒後,自然是對展昭千恩萬謝,要以身相許,展昭婉拒之後,見水月麵容淒楚,心裏起了惻隱之心,就提出可以送水月安全歸家。
水月卻說,她已沒家了。
她的家人,在幾年前被萬馬堂的人殺死了,水月無以為繼,隻能淪落別離院,在別離院之中,又被一行商看上,買回去當了小妾。
公主控製銀州之後,大肆清算與萬馬堂有關之人,行商因之前與萬馬堂合作搜刮了不少錢財,被公主府奪了家產,隻留了一條命。
於是,行商逼迫水月重操舊業。
那一夜,也是因為有客人上門吩咐,叫水月前去小陳村接客,誰知剛走到城門口,就遇上了展昭與那黑衣人打鬥。
水月身世之慘,令人同情不已,展昭本欲就在這兩日,前往行商家中,贖出水月的賣身契,叫她再不受戕害,誰知水月竟被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