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春,乍暖還寒。
這是一個熱鬧的季節,漫山遍野的花都已綻露嬌顏,含苞待放了;燕子歸巢,舉翼齊飛;湖冰初融,池魚嬉鬧。
對的,這本是一個熱鬧的季節。
可是京城裏,如今卻冷寂得如寒冬臘月,孤獨的街頭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幾條狗,待在家門口對喊著。
這也難怪。當朝宰相封京叛國這種大事,是個正常人都不願出門惹上什麼麻煩——何況住在京城的,都是些懂得明哲保身的醒目家夥。
在天子腳下過日子,不醒目點不行。
但是偏偏有些人,不怎麼醒目。
太尉段從文,因屢次向先皇彈劾宰相結黨營私,要求徹查宰相府,一直被宰相視作眼中釘。本來宰相早就有心除掉這個異己,但是先皇卻千方百計保住段從文,甚至不惜將他招做女婿,以權衡朝中的勢力。宰相權大,太尉勢親,保得皇朝三十年繁榮昌盛,朝中安穩無事。可是這製衡中的平穩,也有會失衡的時候。先皇歲末駕崩,年幼的太子即位,朝政的重心便一下落到了朝中權勢最大的宰相手裏。於是宰相便趁勢奪權,軟禁了皇上及太尉等一部先皇老臣,上朝把政,將朝野政權緊緊地掌握在自己手裏。對於段從文這個老對頭,宰相張忠良才不會讓他好過,軟禁了他的人,停了他的俸,就等著找個由頭,把他給辦了。
段從文坐在自家書房,提筆緩緩地寫著什麼。這時,一個家丁從外麵跑來,道“大人,宮中派人來讓你入宮。”
段從文聽到,隨手放下筆,起身道:“你去幫我準備一套衣服,新衣服。”
家丁連忙道:“是,大人。我這就去準備。”說完馬上跑了出去。
段從文起身回到後室,一眼便看到妻子範茹正在窗邊料理盆栽。他慢慢地走過去,幽幽地抱著她,道:“夫人,我得入宮,去會會那個老家夥了。”
範氏回過頭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神色凝重道:“該來的總要來,將來大人去哪裏,我就去那裏。”
段從文說:“一直以來,委屈夫人了。”
範茹看著他道:“你總說,躲不掉,就不躲了,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段從文無奈道:“所以我現在就要去麵對……”
範茹微微歎道:“大人你就放心去吧。”她仿佛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段從文又用手,撫了一下她的頭發。
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家丁拿著段從文的衣服走了過來,退在門外說道:“大人,您的朝服我給您送來了。”
範茹走到門口接過朝服,對段從文說:“我幫你換上吧。”段從文點了點頭。順從地伸開雙手讓範茹替他更衣。
段從文年僅三十,麵容清俊,本一副書生樣氣,但換上這身太尉服,卻不知怎的,在眉宇間透著一絲威嚴。範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自己也披上一件披肩,依然是帶著笑,陪段從文走出了房間。
李敏身穿紅色精甲,腰掛寶劍,執一匹駿馬站在門外。身後十幾個精兵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輕甲,烈日當頭,卻不見他們有絲毫的倦意。過了一會,段從文從裏麵出來,範茹緊跟其後,李敏眼光立刻就被範茹吸引住了,完全離不開去,以至於段從文走到跟前看到他的樣子,目光都變了樣。
段從文走到跟前,輕咳了一聲道:“李將軍……”
李敏聽到他喚,這才回過神來。他看到段從文難看的臉色,知道自己剛才的失態樣被他看在眼裏了。他低頭微微行禮道:“末將李敏,奉命前來接太尉大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