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十五歲小孩兒(2 / 3)

此時皮膚被冰水凍紅,醒目傷口不多,最濃的一塊是眉骨處的瘀紫。

他也和老板道謝,把圍裙掛在門後,套上自己的工裝夾克,踏出門檻後他仍按著門沿,看那樣子,是幫李白頂著,在等他出來。

“你確定不用去醫院嗎?”李白仍然保持懷疑。

“小事,會打架的人也知道怎麼挨打,”楊剪哐的一聲把門關緊,揣起口袋走入雪地,“我隻是疼,沒受什麼要治的傷。”

“所以你打架很厲害咯?”李白學著他的模樣揣口袋,笑了。

“你是放寒假了,過來旅遊?”楊剪沒有自吹自擂,反問道,“住在附近嗎?”

“我住石景山那邊,房租便宜。”

楊剪看看手表,道:“那你得抓緊,快九點了,去那邊末班車差不多十點。”

“十點半還有,我最近天天坐,”李白忽然氣不打一處來,“我也不是來旅遊,哪有旅遊還租房的,不都住招待所嗎!”

楊剪點了點頭,似乎覺得很有道理。接著他又不說話了,讓李白心裏的那點不忿很快就澆熄在灌進嘴巴的冷空氣裏。

“你今年多大了?”沉默著走出暗巷,楊剪忽然問。

“十六。”李白躲開人行道上一輛飛過的摩托。

“身份證呢?”

“你要查我戶口?”

楊剪繞到李白另一側,把他和大街隔開,這會兒已經不見多少行人,亂竄的小摩托比轎車多,新科技園區,周圍不是景點就是高校,夜裏還是有些寂寥,最輝煌的是路燈和大廈的燈牌。他攤開手掌,晃晃手腕,意思是動作快點。

李白瞪著他,把被自己快要攥爛的黑塑料袋交過去,讓人幫忙拿著,在自己的卡其布挎包裏翻找起來,“要是我沒隨身帶著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是個騙子?”他又拿回自己的袋子,把證件拍進楊剪手中。

“這不才十五嗎?十一月份才滿十六,”楊剪打量那張證件照,“小時候像個土豆,現在長成這模樣我的確一下子不敢認。還在讀書嗎?”

“沒有,前幾年我在南京待著,給理發店當學徒,去年轉正了。但我也不是文盲,南京有很多夜校的,我現在會算二次函數,還會讀英語。”李白悶悶不樂地把身份證收回自己印刷劣質的火影忍者卡套中。

怕楊剪誤會,他又抬起頭道:“我天天挨打實在受不了了才從村裏跑出來的,來北京也沒別的意思,沒想好要幹嘛,就是想看看你……還有楊萍姐姐!”

“她改名了,現在叫楊遇秋,本來還想改姓,後來也覺得自己多此一舉,”楊剪的目光倒是柔軟了許多,尤其當李白提到挨打,他眼中稍有顫動的光點或許可以稱之為是理解,“我們過得挺好的。”

“那就好。”李白又垂下腦袋。

對那個被逃離、被拋在身後的父親,兩人都緘口不提,好比一種默契。

“你為什麼提溜著外套不穿?”在校門口,楊剪又挑開話頭,“裏麵這身尺碼太大了吧,像視察的領導,或者……我還以為你剛從蘇州街那個教堂唱詩回來呢。”

“……外麵這件像隔壁大姐。”

“暖和不就行了?”楊剪指指自己腫了半邊的臉,坦蕩走入校園,他好像能讀懂李白在想什麼,“別人看你說明你與眾不同。”

也不知認不認識,他就衝路燈下擦肩而過的推車男生笑。

李白把心一橫,丟了黑塑料袋,把他的大棉襖套上,沾的雪化在上麵,但這棉襖夠厚,裏麵還有防水層。

真暖和。

他跟著楊剪走,正值期末,天氣又冷,校園裏頭又黑又靜,途徑一個操場一片宿舍樓,又穿過一片小樹林,李白憋不住了,“去哪兒?”他扯著楊剪夾克的後擺問。

“學五食堂,我平時九點下班過去還有菜,”楊剪任由他拽,嗬出的熱氣把黑夜染白了一塊,“你也挺餓的吧,哥請你吃頓飯。”

“剛才那個小麵就挺好。”李白心說請我吃飯也不用走這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