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還走嗎(3 / 3)

又過去一陣子,七月中旬,李白如約前往香港,跟著《三萬裏風》製作組一起,乘機去加拿大參加電影節評獎。

他還是主要負責祝炎棠。

那幾天光是外套祝炎棠就換了五六套,李白手裏的妝發也得跟上,加之還要跟國際接軌,李白的焦頭爛額持續了數日之久,好在沒掉鏈子,毫無意外情況已經是十分幸運了,評獎紅毯當天他跟服裝組合作的那套造型還被各國攝影師拍了個遍,小小地火了一把。

然而有驚喜也有失望,《三萬裏風》統共得了四個提名,可每一個也都止步於提名。祝炎棠倒是對此看得很開,又在蒙特利爾留了幾天,臨走前那個日子,在異國他鄉沒多少可慶祝的的“慶功宴”上,跟那群闊別已久的“戰友們”麵對麵,他還變得有點多愁善感,平日裏的生人勿近模式也不見了,誰跟他舉杯他都回敬,並且始終保持優雅,絲毫不見醉意。

後來大家都喝上頭了,祝炎棠給謝明夷打視頻電話,對麵馬上就接了,隔著時差,謝明夷親切極了,他跟每個人都說了兩句。祝炎棠也隻等到兩句,盡管是被灌酒最多的那位也依然是滴水不漏,一張年輕的臉漂亮地笑著,跟老板講許多老成的話。

手機很快轉了一圈,到李白那兒就自動跳過了,因為他趴在桌上,麵前的龍蝦動都沒動,似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大家都當他酒量差,或者沒碰幾滴酒就裝醉,也沒人關心他真正是哪樣,隻有祝炎棠無心一瞥,瞧不出了不對勁。他從上座走到桌尾,果然,在李白腳邊發現兩瓶威士忌,一瓶空了,一瓶還剩小半。

“小李行啊!”起哄聲頓時響了起來,這回大家又都覺得李白半句不吭自己悶酒是純爺們了。而祝炎棠半蹲在李白旁邊,俯身靠近他的耳朵,道:“嘿,回家了。”

李白哧哧地笑。

“你不會酒精中毒吧?”

“回家。”李白支起脖子,衝他一個勁點頭,“謝謝,謝謝。”

沒過多久祝炎棠就離開酒局,和自己的助理一起,把李白送回酒店。其實也是他自己住的酒店,隻不過不在同一層,隻不過李白這屋有兩張床,另一張屬於還在飯店玩老虎機的另一位化妝師。

李白把“謝謝”兩字叨叨了一路,現在進了屋,也的確說累了,自己的床倒是還認得,他把自己砸在床上,蹙著眉扯領帶,“你走吧,我睡一會兒,有工作,叫我。”

“已經沒什麼工作啦,”祝炎棠示意助理出去,遞了瓶水到李白手邊,“明天就能回國了。”

“哦。”李白趴著不動。

“你不是說過要戒酒?”祝炎棠靠坐上化妝台,揮了揮麵前的酒氣。

“這句話,也送給你。”李白拍著床墊大聲說。

“看來你還是意識清醒的,”祝炎棠笑道,“最近遇上什麼傷心事了?”

“沒有。”

“你在發愁什麼?”

“我經常,做完一件事……就後悔,”李白喃喃道,“而且我擋不住自己,隻能看著自己去做,莫名其妙地,失控,一點辦法也沒有,然後去後悔。”

“這還叫沒有傷心事?”

“就是沒有。”

“沒有就不要喝這麼多酒。”

“挺好喝的。”

“再這麼喝會死的!”

祝炎棠聊得有點意興闌珊,準備回屋睡覺,隻當這是句恐嚇,卻見李白像是突然之間真被震住了,跳起來踩在地毯上,豎起一根手指,槍管般指向自己。

“死,大部分時間……我就是死的,”他笑著,緩緩搖頭,“偶爾活那麼,一刹那。”

這話說完他就定定地看著祝炎棠,想再說什麼,卻又死活說不出的樣子,他陡然之間顯得痛苦極了。也沒有幾秒,他忽然膝蓋一軟,臉朝下摔在地上,“咚”的一聲悶響。

祝炎棠沒來得及扶,卻還是頂著醉意,盡可能穩地把他抬到床上。立在床沿,祝炎棠默默看了一會兒,浮想聯翩地構思這位老朋友如何被傷害,如何被刺激得做出後悔不已的蠢事,不自覺想要傻笑,算一種同病相憐,卻忽地眉頭一凝,垂手在李白鼻前一摸,他的臉色瞬間轉向煞白。

幾步跑到床頭櫃前,這房間的電話竟是壞的。

祝炎棠大罵一聲,衝出房門,對助理大吼:“手機,給我手機,找急救,打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