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這座城市,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的繁華,恨的也是他的繁華。
來到上海已經一個月了,搬了三次家,越搬越遠,但幸好這次搬家不用再與人合租了,有了一個四十平米自己的家。
這是一個老小區,小區外有個小超市,搬行李過來的時候我在那買過一些吃的,價格公道,這不禁讓我心裏踏實了許多,手裏所剩無幾的錢在這樣的環境裏似乎還能堅持一個月。
我坐在皮箱上掃視著周圍的一切,一邊喝水一邊想著。
我拖著皮箱一直爬到六樓,因為中介說頂樓便宜,再三跟我保證不會漏雨,生怕我嫌樓層高不租了,其實他不知道,我的需求隻有一個,就是便宜。
上到四樓的時候腳葳了一下皮箱順著樓梯滾了下去,我驚呼一聲去攔還是沒攔住,皮箱的一隻軲轆應聲落地,我踮著腳撿起掉落的軲轆,咬著牙罵了一句:“他媽的!”。
拿著鑰匙打開門,眼前的一幕還是讓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客廳裏有一張沙發,沙發扶手不知是被什麼動物撕咬的已經破爛不堪,木地板已經有好多處翹起來,凹凸不平。窗戶上的窗簾汙跡斑斑,有一側已經掉了下來。沙發旁邊的木板床有一塊板子已不知去向,空蕩蕩的木板下有一堆垃圾正散發著陣陣惡臭。
我掩住鼻子轉身去看衛生間,發現門把手是壞的,垃圾遍地都是,木質的門因為常年潮濕,門的下方已經被水腐蝕的鏽跡斑斑,門裏麵的鎖居然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插梢樣式,馬桶我試著用手按了一下衝水的開關,轟隆一聲,水流了出來,巨大的聲響嚇得我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我回頭看牆上的淋浴噴頭,擰了一下開關,水順著噴頭的縫隙噴湧而出,濺了我一身,我突然笑了一下,沒想到繁華的大上海居然也有這樣的貧民窟。
我踱回客廳,用力把窗簾拉開,因為用力太猛,窗簾被我扯了下來,灰塵揚到我臉上,我突然不住的咳嗽起來,一邊用手捂住鼻子,一邊順勢扯下另一側搖搖欲墜的窗簾扔到一邊。
沒有了窗簾的遮擋,外麵的一切事物映入眼簾,我突然楞了一下,發現窗簾後麵居然有扇小門,是通往外麵的一個陽台的,我拉開門站到陽台上,陽台有兩平米左右,外麵用欄杆攔著,但是不影響視線,目力所及的地方全是高樓大廈,這讓我暗自驚喜,想著若夏天在這陽台上放把椅子,夜晚坐在這裏看星星也不失一種樂趣。
六月的上海,氣溫不冷不熱,風吹在臉上,清涼怡然。
陽台的出現讓我一掃之前的陰霾,我點燃了一根煙,這是我一個月前離開家時順手拿的一包中華煙,是我父親活著時最愛抽的。
僅僅一年時間,卻已物是人非。
我吸了一口煙,嗆的我咳嗽了幾聲,一年多沒吸了,沒想到卻忘了煙的味道,時間真是能改變一個人的,包括他的習慣。
我把煙頭懟在陽台的欄杆上掐滅,轉身進了客廳,我望著滿地的狼籍思忖著下一步怎麼辦。
思考再三,我還是決定用最快的辦法解決目前的難題。
我拿出手機,找到房子的中介電話。
“喂,你好,是星星中介嗎?”
“您好,您找誰?”
“您好,我是今天和你們簽合同租星海灣小區的人,顏羽央。”
“您好,有什麼事嗎?”
“我想麻煩您幫我找個家政公司。”
“您是今天就要收拾屋子嗎?”
“對,今天。”
“好的,一會我讓他們聯係你。”
“謝謝。”
我掛斷電話,環顧四周,想著哪些東西是需要買,哪些東西是可以湊合用的,我列了一個單子,準備家政公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讓他們幫我帶過來。
卡爾·馬克思說過一句話,“人到了現代社會,一切人類所珍視的東西,最後都會用錢來交換。”
我深以為然。
半天的時間,家裏已經收拾的初見成效,維修和更換在我的要求下有序的進行。
我一共付了兩千塊,這使我所剩無幾的餘額更加雪上加霜。
我把皮箱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放好,這時電話響了,我拿出手機一看,是藍心的號碼。
“喂,藍心?”
“你還接電話啊,大姐!我這一個月給你打電話不是關機就是無法接通,你幹嘛呢?”
我笑著打斷了她,我說,“我還活著,放心吧。”
“一個月以前你就說要來上海看我,我這還盼著星星盼月亮的等著你呢,你倒好,跟我玩失蹤,你現在在哪呢到底?”
“我在上海。”我笑著說。
“你說什麼?上海?你什麼時候來的啊?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啊?!”
“我剛來沒幾天,想等收拾好了再給你打電話的。”我腰有點疼,索性放下手裏的衣服,坐在沙發上聽她嘮叨。
“你現在在哪呢?我開車過去找你。”
“明天吧,你給我一個地址,明天我去找你。”
“顏羽央,你大爺!”
聽著她最後的咆哮聲,我果斷的掛斷了電話,關機。
我真的太累了!一個月的奔波讓我身心俱疲,我今天需要好好睡一覺,讓大腦暫停運轉,休養生息後想想下一步怎麼辦。
清晨八點,我被床頭的鬧鍾叫醒。
打開手機,我看到了藍心給我發的定位,一別幾年,不知她現在是否已經變了模樣。
我拉開窗簾,今天天氣真好,上海的空氣中總夾雜著一點潮濕的味道。
剛剛洗過的頭發還沒幹,索性那麼散著。我穿了條牛仔褲,套了一件白色T恤,外麵披一件格子的西服外套。
下樓的時候不知道誰在樓道的正中間扔了一塊香蕉皮。我邁過去,走了兩步又停住,回過頭從包裏掏出紙巾,掐住香蕉皮的一頭扔到垃圾桶裏。
這裏住的都是一些外地租客,估計誰都不會把這裏當成家,我不由得搖了搖頭。
上海的地鐵四通八達,交通便利,這就是城市繁華的好處。
無論何時站台上都人頭攢動,你不知道這些人都來自哪裏,去往何處。我看著每個擦肩而過的人,想著他們身上,是不是也有著這樣那樣的故事。
地鐵上,我倚靠在門的一側,透過幽暗的車窗,想起要見麵的藍心,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夏天。
藍心是我高中的同學,父母經商,從小家境優越,活潑開朗,因為脾氣相投,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
高三下學期的時候她父母把生意做到了上海,很少回家,後來索性我就讓她搬來我家,同吃同住。
後來,她考上了上海的一所財經大學,家也搬到了上海。
大學期間我們一直有聯係,如果不是因為一年前的變故,我想我現在也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一個月前,我撥通了藍心的電話,一年沒有我消息的她驚訝萬分。沒與她多說,隻是告訴她我會去上海,到時去看她。
上海,離我的生活如此遙遠,適合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轉了三次地鐵,終於到了。
“富錦花園”一看就是高檔小區,健身房,遊泳池,電影院還有SPA會所應有盡有,我看到了焦急等待的藍心。
“顔羽央,你這一年多的時間到底去哪了?!我找不到你都以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我擁抱著她說。
“你等著被審問吧!”藍心拉著我進了小區。
這是一棟複式的單元,樓上樓下二百多平米,歐式裝修風格,符合藍心的審美,一直活在公主王子的童話故事裏。
“你喝什麼?茶還是咖啡?”藍心問我
“隨便。”我坐在沙發上把西服外套脫下來放到一邊說到。
“羽央,你以前可不是隨便就能打發的人啊!”藍心看著我問道。
“人的習慣是會變得。”
“你變深沉了,羽央。”藍心憂心忡忡的看著我。
兩個小時過去,我對藍心說了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的大部分事情,隻是有些事情我對她撒了謊,我希望在她眼裏我一切都沒有改變。
有些時候有所隱瞞未必就是不真誠,恰恰相反,善意的謊言能讓你在乎的人減少不必要的煩惱。
晚上我們吃過飯一起去了外灘,上海的夜景很美,看著璀璨的東方明珠塔熠熠發光,一瞬間我仿佛忘記了一切煩惱,我想就這樣靜靜的讓時間流過指尖,流過一切傷痕,不再記起。
“對了,羽央,你住哪裏呢?”藍心突然問道。
“我住的地方有點遠。”我看著遠處的燈光輕聲說。
“你明天搬過來跟我住吧!我這房子大,你過來我也有個伴。”
“下個月吧,這個月不想折騰了。”我敷衍的說。
我知道,藍心是真心為我好,雖然幾年未見,但是情誼永遠在那。但是,情義固然牢固,我們畢竟不是少年了,適當的距離更能讓友情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