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若郡不再說話,垂著眼睛看著地麵。
把沈嘉樂留在半山別墅,是希望這樣一個活潑機靈的孩子能夠給顧蔓月和秦勳儒之間已經宛若死潭的生活帶來一線生機,早日走出失去孩子的痛苦。他們能夠盡早振作起來,重新開始生活,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場景。
盡管不舍得自己的孩子,盡管剛剛才和孩子在一起,盡管她和孩子都沒有什麼機會去好好的說說話,伊若郡也依舊要忍住自己的難過悲傷和不舍,把自己的孩子留給顧蔓月。
顧蔓月是她的恩人,是她最好的朋友,是蔓月在她絕望的時候給了她希望才讓她走出陰影,重新生活下去,既然如此,她就有義務必須要讓蔓月盡早恢複起來,走出陰這段低穀。
希望下一次見麵,她們看到的,都是更好的彼此。
伊若郡走上二樓,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那扇藍色的小門,她知道顧蔓月不會理會自己,隔了兩分鍾後又敲了敲,才緩慢地走了進去。
伊若郡走進嬰兒房,看見顧蔓月穿著一件寬鬆的素白長裙,身體消瘦到仿佛有骨頭都快要破出皮膚,看上去瘦弱得有些可怕,顴骨有些突出,襯得她的眼睛格外地大,也格外地漆黑到不見底,她抱著一件小衣服,呆呆地坐在一邊看著搖籃上方淡金色的小鈴鐺,她的表情是呆滯的,又無望得可怕。
這段時間顧蔓月已經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寶寶已經死了的事實,便不再每天坐在嬰兒房裏做衣服,給孩子做豐富可口的食物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抱著不存在的孩子睡覺,更多的時候顧蔓月隻是抱著寶寶生前穿過的小衣服坐在房間裏發呆,吃也吃的很少,幾乎是不進食,傭人往往是把一碟碟飯菜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顧蔓月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幹幹淨淨的坐在房間裏,隻是安靜地看著周圍,有時候也會抱著那個孩子玩過的毛絨玩具,把臉頰靠在毛絨小熊的臉上,一靠也是一個下午,仿佛是,在汲取孩子留下來的溫度。
伊若郡的心中輕輕掠過一絲歎息,她緩慢的走近顧蔓月,伸出手撥開顧蔓月黏在臉上的發絲,對著她溫柔地笑了:“蔓月,我是若郡。”
顧蔓月看著她,麻木地點點頭,表情還是茫然無措的樣子,她看了看伊若郡,並沒有怎麼在意她,依舊低下頭抱著懷裏的娃娃,看上去格外讓人心疼。
“蔓月。”伊若郡依舊耐心地喊著她的名字,“我來了。”
“嗯。”顧蔓月僵硬地發出一點聲音,又恢複了近乎啞巴的狀態。
她現在話越來越少,甚至不說的時候居多,有時候一天都把自己悶在房子裏不出來,無論別人怎麼搭話也不理會,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隻是偶爾秦勳儒和伊若郡和她說話時她才會答應一兩句,盡管話語很簡短,但是伊若郡知道,顧蔓月還是有重新恢複健康的希望的,所以為了這縷希望,哪怕渺茫她也會試一試。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蔓月你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一起走出來的,我幫你。”伊若郡輕輕地撫摸著顧蔓月的長發,替她將長發理順,使得她看上去精神了些許,又為她把長裙的褶皺理了理。
“蔓月,走出來吧。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你,秦勳儒還有我,我們都還沒有離開你,你還有我們值得依賴。”伊若郡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她看著顧蔓月死水一般空洞的眸子,表情卻像是和曾經的她在說話,“我知道你很難過,出了這種事情,誰都會覺得悲傷的,但是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你也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你的夢裏,對嗎?”
顧蔓月低著頭沒有說話,伊若郡知道她有在聽,隻是依舊固執地想要把自己封閉在那個隻有她和她死去的孩子的世界裏,顧蔓月隻是接受不了那個事實而已,哪怕她知道,她也無法接受。
伊若郡狠狠心,用力把顧蔓月拉起來,想要帶著她走出這個嬰兒房,走出這個隻有他和她的孩子的世界。
顧蔓月下意識地反抗,甚至用嘴巴咬住了伊若郡的手,顧蔓月咬得很用力,牙印下是一排血痕,伊若郡沒有過多的在意,隻是倔強地拉著顧蔓月往前走,
顧蔓月看伊若郡的表情充滿了恐懼,伊若郡用力地把她拽出去,她靠在伊若郡的懷裏,全身僵硬,隻能麻木地看著外麵,懷裏還緊緊的抱著那個娃娃,完全不肯鬆手。
“蔓月,你看,現在勳儒已經慢慢振作起來了。”伊若郡指著秦勳儒,他正在彎著腰和孩子說著話,“可是你還是不能戰勝自己,不能克服這一切嗎?你在等誰呢?你的人生,難道隻能停留在你已經死去的孩子身上嗎?你有為其他人考慮過哪怕一點點嗎?”
“堅強地活著,連帶著把寶寶的那一份一起活下來,我們一起加油。”伊若郡對著懷裏的顧蔓月說道,她咬了咬嘴唇,“還有,找到被沈毅賣掉的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