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若郡嘴角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手指尖慢慢摩挲著自己的胳膊,帶來一點熱熱的感覺。顧蔓月是多麼細心的人,迅速就察覺到她的情緒有所變化,輕聲問道:“怎麼了呢?”
伊若郡低下頭咬了一口吐司麵包,酸酸甜甜的草莓醬就像是他給她做過的那一塊蛋糕點綴的櫻桃,他微笑著給她告白說著溫暖好聽的情話,可是她卻一次一次殘忍地拒絕他,拿著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往著他心髒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紮過去,讓他痛得鮮血淋漓,可是那個單純美好的男孩子卻總是無所畏懼地,一次又一次地對她說著“伊若郡,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他是第一個這樣無所畏懼大大咧咧橫衝直撞地對著她告白的男孩子。
伊若郡垂著眼睛,雙手捧起馬克杯,淡淡開口:“我在美國,認識了一個美籍華裔的男人,他叫安傑,安靜的安,傑出的傑。”
那個她在玻璃上寫了無數次卻又迅速用衣袖擦掉的名字,那個她在十五個小時內無數次想要忘記的名字,那個她在美國的那段時間給了她最多溫暖的名字。
顧蔓月安靜地聽著伊若郡訴說,她說到他們第一次見麵那個男孩就魯莽地邀請她去他的家和他一起合租房子,她給她做糖醋排骨給她做好吃的飯菜,他陪著她一起上下學,他對她的疼愛,他一次又一次地對她告白哪怕被拒絕也會一遍一遍都強調他對她的喜歡。
伊若郡的眼眶紅起來,顧蔓月默不作聲地在一旁給她遞紙巾,柔軟得像是雲朵一樣的紙巾吸幹淨了她臉上的淚水。
伊若郡用有些哽咽的嗓音繼續告訴顧蔓月安傑給她送花準備燭光晚餐,給她親手做蛋糕準備盛大的生日宴會,記住了她喜歡吃什麼水果什麼菜,給她買暖寶寶因為知道她有著痛經的毛病,用單車載她回家給她買了圍巾防止她凍到,在她刻意回避他的時候依舊每天認認真真地給她做健康好吃的飯菜,甚至為了她被流氓打得渾身是傷……
顧蔓月隻是安靜地聽,從小到大伊若郡都不是一個愛哭的女孩子,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她卻哭得泣不成聲,應該是因為在美國的時候這個男人給他留下來很深很深的印象吧。畢竟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都是華人,彼此之間產生好感也是正常的事情,顧蔓月並不覺得意外。
“我前一天,和安傑上床了。”伊若郡擦幹了眼淚,鼻子還是紅紅的,她平靜地看著顧蔓月,一字一句咬得無比清晰,甚至嗓音裏帶著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在笑自從被沈老險些殺害後,再也不肯相信男人的自己居然這樣輕而易舉地和安傑上床了。
她站起身,反手解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一條白色的小紗巾,紗巾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像是折了翅膀的蝴蝶,露出了她頸項間緋紅的吻痕,斑斑駁駁的印記在她的脖子上盛開,看上去美得驚人卻也曖昧無比。
顧蔓月手中的抽紙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楞楞地看著伊若郡,看著她身上的印記。
她卻有些悲傷意味地笑了笑:“很意外是不是?我以為,我是不會有一夜情這種行為的。”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說出每一句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她看著顧蔓月,眼神哀傷,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或者是,她想要說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那天晚上難以自己,我們就……”
顧蔓月從失神中恢複過來,有些多餘地對著伊若郡笑了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然後搖搖頭:“沒關係的,若郡,沒事的。”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但依舊鼓起勇氣,下定決心似的,問著伊若郡:“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為什麼要回來,既然彼此都喜歡,怎麼不可以在一起呢?”
伊若郡垂著眼睛,手指絞著那一條白色的紗巾,幾乎快要擰成一個疙瘩。
是啊,怎麼不可以在一起呢?為什麼,她偏偏要逃回了中國呢?
“可是蔓月,我,不會和安傑在一起的。”伊若郡捧著馬克杯,有些失魂落魄,她長長的卷發遮住了她脖子上那些曖昧的印記,整個人看上去脆弱得好像風雨中的蝴蝶,“我不能和安傑在一起,我們不能在一起的。”
顧蔓月的為什麼還沒有問出口,伊若郡抬起眼睛,有些諷刺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十個手指,曾經被顧蔓月的前夫那雙粗糙的手沈毅摸過,也曾經被沈老那雙油膩膩的的手摸過,也曾經,被一個清爽幹淨的男孩子無比溫柔地握在掌心,他握得並不重,卻很緊密,仿佛害怕把她的手捏疼了,仿佛是害怕隨時會失去她,他那樣珍愛自己,珍愛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
昨天晚上的溫存仍然在她的身體上遊走,他青澀卻堅定的吻一下一下啄著她淡粉色的唇角,他的嘴唇掠過她清秀好看的鎖骨,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脖間,躺握著她的手,低下頭有些孩子氣地對著她微笑。
“若郡,和我在一起。”
他一次又一次地對著她重複,笑的那麼天真。
伊若郡沒有點頭同意也沒有搖頭拒絕,她依舊靜靜地注視著他,抱著他溫暖的身體,撫慰了她冰涼蒼白的靈魂。
安傑,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伊若郡好想這麼告訴他,可是這一瞬間她不想離開他,於是她自私地把這句話咽下去,在第二天早上,她就選擇了逃避,逃到一個他不會找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