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再見——再見一麵(1 / 3)

2000年12月19日港灣酒店。224號房間。

我看到潘媽媽的手在顫抖。我不知道那是因為擔心,還是激動。而我自己也在顫抖,我害怕,我害怕小沿不願意見我,我害怕自己不夠好,我害怕……

潘媽媽按下門鈴的那一刻,我甚至不敢呼吸,我甚至依舊覺得這隻是一場夢……

“你們來了!請進吧!”一個中年男人打開門。我知道的是那天在機場的那個男人,也就是潘爸爸了!我好象有點恨他,是他帶走小沿的,不是嗎?我一直偷偷的看著他

我們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小沿呢?”潘媽媽好象有點迫不及待

“你叫夏夏?”他不回答潘媽媽,而是轉向潘媽媽身邊的我

“恩?哦!是……是的。我叫初夏,您叫我夏夏就好了。”麵對這樣滄桑的人,我開始緊張

“小沿就是叫你夏夏是嗎?”

“是的。”

“你們是很要好的同學是嗎?”

“是的。可是他卻偷偷走掉了!潘爸爸,小沿他有一起回來嗎?他在哪?”

“對不起,是……是我沒有照顧好他!”我看到他輪角分明的臉上布滿了眼淚,我在擔心什麼?為什麼感覺突然間心沉到了穀底?

“小沿?他怎麼了?”我和潘媽媽同時叫了出來

“他生病了!現在暫時住在離這裏不遠的+++醫院裏。”

“什麼病?不嚴重的對吧?說啊!說它不嚴重啊!”潘媽媽開始激動

“潘爸爸小沿他到底怎麼了!”相比之下我似乎很平靜,還是我依舊在期待什麼,在幻想什麼,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什麼?

“他……他……他是……是……是血癌晚期”潘爸爸還是宣布了這殘忍的事實

“不會的,一定是醫生誤疹了!對吧!誤疹在醫院是很長見的。你告訴我,是誤疹。對吧!”潘媽媽她的臉好蒼白,好蒼白,然後我看到她倒了下來……

我明明想去扶她,可是腳步卻怎麼也無法移動,我的大腦裏有嗡嗡嗡的聲音一直在回蕩……我知道我要哭了!醫院。醫院。+++醫院……我輕輕的走向門。離開。路幾時變得這麼長?風幾時又變得這麼尖銳?我不要哭。我不要哭。初夏,你不可以哭,小沿在等你!你不可以讓他看到你的眼淚,否則他會生氣的,你忘了自己曾經答應他要努力長大的嗎?

7點鍾的醫院。

護士小姐,護士小姐,你告訴我,告訴我小沿在哪裏?小沿他在哪裏?

小朋友,請你冷靜點。這裏是醫院。

小沿。潘沿。最近……最近才住在這裏的。幫我,幫我找他,找他……

可是,你是他什麼人?

朋友,最要好朋友

對不起,病人的情況很特殊,他現在需要休息,你不可以見他

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求求你,求求你帶我去見他,帶我去見他……

對不起,你這樣會妨礙病人休息的。

好。好。我冷靜,冷靜。這樣可以嗎?(我知道那個時候我的臉一定很恐怖,本該溢出來的表情,被狠很的壓製在心裏)

你……唉!好吧!請一定要保持安靜。你跟我來吧!

420號病房門外。

請快一點,不要打擾病人太久

我知道了!謝謝你。

小沿。我。我來看你了!可是對不起我現在還不敢打開門,我害怕看到你我會哭,再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準備好表情。小沿,為什麼我們之間總要隔著一些東西呢?機場的玻璃牆,兩個城市的距離,錯過的時間……還有現在,你在門的那一邊,我知道我隻要打開門就能夠看到你,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看到你蒼白的臉,我害怕看到你緊閉的眼睛……我害怕……小沿,我恨你,我決定要恨你了!而且永遠……永遠也不會再原諒你。(我的身體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你沒事吧!”一個護士走過來

“謝謝你!我沒事。我……我可以進去了嗎?”我不知道我是在問我自己還是在問她

“是的。但請記住要保持安靜”

小沿,我答應過你要努力長大的。你看,我沒有哭。我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你,小沿,你感覺到了嗎?小沿,求你,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是夏夏啊!我們有天橋,有夕陽,有街心花園,有三生石,還有木——那個高高帥帥的大男孩。他們,他們都好想好想你。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是你嗎?夏夏?是你嗎?我好想看看你,可是對不起,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小沿,你聽到我在叫你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對不起,我真的努力了!可是依舊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要怎麼辦?夏夏,我真的好想看看你。

小沿,我幫你。(我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他一定能夠感覺到的)

“夏夏,你來了!終於……終於又看到你了!過得還好嗎?”

“不好!你走了什麼都不好!要學會長大,要學會不再迷路,要學會一個人回家,要學會一個人去上學,……”

“你……還是這樣,一點也沒有改變”

“是。我什麼都沒有改變,我也不會改變什麼。可是……可是你呢?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知道的。我也沒有改變,不是嗎?”

“小沿,現在我握著你的手,我不會再對你說再見,永遠都不會,我也不要你再離開我,不。我不準許你再離開我,否則我可能就會恨你了!”

“好。永遠……永遠都不說再見”

“拉勾……”

“夏夏。外婆還好嗎?你要不要先回去?”

“外婆很好。還有我已經和外婆講了!說在同學家住一段時間,讓她不用擔心。所以我可以一直一直守在你身邊。這樣你開心嗎?”

“可是……”

“沒有可是啦”

“好。沒有可是。”

我看著他的臉,我知道他好累,好累,隻是他卻一直在假裝很好的樣子,他一直在對我笑,我卻要撐不住了

“小沿。是不是有點累了?你先睡一覺吧!我想看看你在夢中微笑的模樣。快點閉上眼睛。”

“好。不過你答應我,要出現在我夢中哦!”

“好!”

他幾乎剛閉上眼睛就睡著了!我知道他真的很累。看著他安詳的睡著,我輕輕的幫他蓋好被字。他的臉好蒼白,沒有什麼血色,可是,在我心中依舊是最美的,我忍不住在他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可是我討厭的眼淚卻掉到了他臉上。我來不及擦掉它,我知道我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如果再不離開,我一定會號啕大哭的。我快步離開,走進衛生間,關上門,我倚著牆壁滑落。眼淚順著臉頰泛濫的傾泄……

對不起。夏夏。又害你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小沿,小沿他的世界曾經隻有陽光,他曾經隻是自由的飛翔。現在為什麼要將他束縛在病床上?為什麼讓他隻能麵對空白的牆壁?為什麼要他這麼快就走到生命的終點?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小沿……小沿(我漸漸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