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還沒有亮開,阿黛便被雜役房的管事一腳踹醒,“天都大亮了,你還挺著,要死早點死!沒死就趕緊起來幹活兒去!”
阿黛吃痛驚醒,看著管事猙獰的臉,心下一抖,連忙爬起來。
她跟著管事出去,隻見管事將兩個木桶丟給她,指著旁邊的大缸,“今兒,把這缸水打滿,不打滿,不準吃飯!”
話畢,管事往旁邊啐了一口,方才離開。
留下阿黛一人,看著偌大的水缸,和腳跟前的木桶,想伸手,才想起,手上的傷。
“嗬嗬……”阿黛低低地自嘲而笑。
她俯下身,用手肘勾著木桶朝水井處而去。
可是到水井處才發現,她能用手肘勾桶,卻無法用手肘打水。
在水井旁佇立了片刻,她低歎一口氣,緩緩伸出手,握住打水的軸,眉頭輕蹙,唇色漸漸泛白,額間也膩起細汗。
如此這般,往往複複。
到水至半缸,手上的血早已浸濕繃布,染紅了木桶的橫木。
入秋的天本應是涼的,可這日頭卻是炙烤得仿若盛夏的烈日,叫人頭暈目眩,難以忍受。
伴隨著“哐啷”一聲,木桶摔倒在地,水傾瀉而出。
阿黛跌跪在地,手撐在水漫過的石板上,刺痛蔓延讓眩暈中的她,抽回絲絲的清明。
突然一道清涼光影打下來,她努力撐開眼皮。
入目是那雙卷雲紋的緞靴,晃了好一會兒的神,才緩過來。
她緩緩抬起頭,望著烈日之下的男人,仿若踏著萬丈光芒來到她身邊。
“戰槐……”
她蠕動幹裂的唇,一張開,唇縫便裂出一道血口子。
阿黛望著男人,在她神思和心理最最脆弱的時刻,她遵從自己的本能,朝男人伸出了那染滿鮮血的手。
“戰槐……”
她低聲喚著她最愛的男人的名字,仿佛在尋求一種救贖。
陽光好耀眼,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看不清男人的臉,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聽到頭頂傳來冷如冰雪的聲音,“扔出去。”
扔出去?
嗬……
扔出去……
最終,她望著男人落下了淚,。
手無力地垂落。
阿黛望著他模糊迷蒙的臉,落下了傷痛的淚,悲涼的淚,悔恨的淚水。
她恨他!
她也恨自己!
恨自己當年為何要救他?
她救了他,卻是害苦了自己……
阿黛從昏迷中醒來,卻是在醫館。
她疑惑不已詢問,隻得知,送她來的是一個男人,醫藥費也已經替她付了。
她離開醫館的時候,大夫給她開了好些塗抹的膏藥,又給她抓了兩帖藥讓她煎熬相兌而服,還囑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項。
提著藥,阿黛回了收留她的老人六婆家。
到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色漸暗。
一進門,見她的手包得那般嚇人,六婆一臉心疼自責,“真是難為你了,叫你去頂工,卻不料讓你受了罪。”
“我沒事的六婆。該自責的是我,秀兒寧國侯府的工可能……沒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倒是有一些銀子,是之前戰槐戰死的撫恤金,可是一路來京都加上要回鄉的盤纏也剩不下多少了,給六婆她們也隻能解燃眉之急。
可那畢竟是一份穩定的工。
“說什麼呢阿黛姐姐,多虧了你啊!”秀兒滿臉歡喜地跑出來,“方才侯府的姐姐來,說是介紹我去什麼尚書府的大官人家做一等丫鬟呢!”
“你看,這是推薦信!”秀兒將那信塞給阿黛,同時指了指屋裏,“那位姐姐還送了好些精致的糕點呢!就等著阿黛姐姐你回來一起用!”
阿黛一怔。
雖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