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低頭斂眉道,其實我從沒有在別人麵前彈過琴,我根本不喜歡彈琴,我學琴,從來都是因為他,隻是他不知。
如曲侑墨所料,父親沒過幾天就囑咐他,無需再教導我了。曲侑墨也坦然接受,當初是我年紀小,沒有那麼多說道,可現在我已經十二歲了,也該注意男女之防了,總不能壞了小姑娘的名聲不是。
“幫我把這封信交到城南的曲侑墨曲先生手中。”我道。
這些日子來,我從沒有放棄過寫詩,近日又有新作,但苦於無人賞識,隻好特地讓昔日恩師——曲侑墨評斷一下好壞。
沒過兩天,曲侑墨就送來了回信,打開信的那一刹那我的內心充滿欣喜,果然,曲侑墨是懂我的,他用短短的幾句話,便將我所猶豫不決的東西點透,隻是仍舊有一些東西,與我所想不同,於是我又提筆寫下自己的疑惑,送到曲侑墨那裏。
每一首詩我們都可以爭論很久,往來書信不下幾百。
最初之時,我隻以為是師徒間的交流。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我對他的情感遠遠不止如此——他是我的恩師,是我的知己,更是我心儀之人。
我沒能控製好自己的感情,在給他的信中,字裏行間都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很多年後我想起這一時,便想通我愛上他是避無可避的。我那時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唯一接觸的異性便是曲侑墨,並且是六年之久,偏偏曲侑墨又如此有才華,我與他互為知己,我不思慕他思慕誰啊!
可是曲侑墨婉轉的表達了自己自願,他希望我能夠好好鑽研詩詞,不要被其它事擾亂心神,我並不覺得這個答案有什麼出乎意料,就算我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女子,若他與我是同齡人,哪怕是虛長她幾歲,他或許會去爭取這個機會。可是他是父親的好友,年紀比我大了一番,怎麼能做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
我對於他的話答應的好好的,可是我不懂控製,在不曾間斷的書信中,將字裏行間的感情更是加重了幾分。
或許是曲侑墨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回了我一封信,信裏強調了他與我的年紀,又與他如何的不般配。
你不知道,我收到那封信時,心都要碎了,他以為我還是當初什麼都不懂的我嗎?不,早就不是了!我從沒有胡鬧,也明白自己在幹什麼,喜歡他,是我錯了,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然會如此選擇。
時間轉瞬即逝,我到了嫁人的年紀,適逢曲侑墨的弟子中有一人才華橫溢,在朝廷任職,曲侑墨便想撮合我們在一起,如此對我,對他,都好。
“先生。”我突然叫住了他,惶惶道,“如果寐思與寇爍喜結連理,先生是不是就安心了?”
“何出此言?”曲侑墨板著臉,不知心中是何想法,“我隻是覺得寇爍的人品可信,慕老如何抉擇,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若寐思不喜,那便全當是我多此一舉了。”
要說他沒有私心,怕是不可能的。這麼多年來,慕寐思對他的傾慕,並沒有減少的意思,而且已經這麼多年,說是一時興起,又有誰信?為了絕了慕寐思的心思,曲侑墨才會如此。而且寇爍的才華也不遜色於他,亦是慕寐思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是,寐思明白了。今日是寐思口不擇言,還請先生不要多想。”我低著頭,曲侑墨看不見我的表情,在曲侑墨低聲行了句“嗯”離去後,抬起的頭的眼角已然帶上了淚花。
我不是不明白曲侑墨的意思,他不會接受我,永遠也不會,但他明白我的性子,若不絕了我的念想,我便永遠不會放棄,彈琴如此,喜歡他也是如此。我答應了那樁婚事,隻是寇爍早就有了妻子,我嫁過去,也隻是個妾室,可我並不在乎,隻要沒有嫁給他,嫁給誰做什麼又有什麼不同呢?不過寇爍還是給了慕家和曲侑墨很大的麵子,規模並不比娶妻差多少。
那天的婚宴,曲侑墨也去了,他們都恭喜他——兩個優秀的弟子喜結連理,還是由他牽的紅線,他應當是最高興的。可是到底高不高興,隻有他自己知道。六年來的耳鬢廝磨,三年的書信來往,整整九年的相處,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了。
為什麼讓我早早的嫁人?
當真是為我好,還是怕控製不住他自己?
“早聞娘子是個可人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寇爍掀開我的蓋頭,笑著看我,我的眼睛紅腫著,他們都以為這是哭嫁所致,誰又知道我的真正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