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腦袋說:“也許是她,多少年來,她總是會在我的惡夢中出現。”李水珠靠近他說:“她是誰啊?”“我前妻。”然後,他就沉寂了。她不想再過問下去,她並不是一個刨根問底的人,而且現在那看不清楚的底部有陰暗的色彩向她示威著。他現在疲憊不安地站在她麵前說:“這真荒謬啊,難道我要帶上一個孕婦舉行婚禮嗎?”他的表情上寫著:絕不!於是,他在打電話,他給第一個與他有關係的人都打電話,問他們沒有收到結婚請柬,他不斷地重複著相同的語詞,重複著他的否定之詞,他說那是一場玩笑,一個無聊的朋友開的一個玩笑而已,因為離愚人節已經越來越近了。如此荒謬的事態度在方姨那裏費盡了一切心機,在男人這裏卻是一場愚人節前的玩笑而已。
人是荒謬的,方姨借且於一場複仇的力量發出了請柬的荒謬,從而想她運去的丈夫陷入她的陰謀之中去,然而,男人尋找到了消解這場荒謬的解說詞。而且他在給每個人打電話時,都在重述著玩笑這個詞彙。到後來,他的瘋狂也在這種解說詞中消解了。可以說,方姨散發出去的請柬就這樣失去了意義。對於李水珠來說,她惟願這些請柬失去意義,她隻想隱居在此,生下這個孩子,她隻想過一種從未有的平靜的生活,而且,她自以為是那隻手機埋在花園之後,方姨就找不到她了,目前,擺脫開方姨的監控才是她的目的,因此,她幾乎足不出戶,隻是到樓下的小花園中散步。
然而,那雙眼睛是需要盯著她的,如果失去了目標,那個女人的現實生活就會失去重心。所以,那個狐狸似的女人肯定會找上門來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尋找一個人並不艱難,何況,這個女人她用盡了一切努力,在這個世界上尋找到了李水珠,她抓住了李水苗墜樓案,這是一樁與人命有關的案件。凡是與人命有關的案件是要用命來相抵的,這恰好是一個機會,在這茫茫的人世間,她尋找到了替身,並開始了她的複仇行動,她怎麼會輕易地放棄呢?因此,她的眼睛現在已經盯住了這座花園小區,我們用不著去研究她憑著什麼樣的計謀追蹤到這裏,總之,她來了。她追蹤上了李水珠的腳後跟,而此刻,李水珠鬆弛地迎候著這明媚的一天,她似乎再也不用聚集所有的力氣,前去對抗這個世界,一個影子就在她身邊,她猛然地抽搐了一下肩膀,然後轉過身來:噢,她力圖想擺脫的世界又出現了,手機可以埋在花園中而終止聲音,這個借助於狐狸似的呻吟和哽咽來度日的女人,這個活生生的狐狸,越過了諾大的一座城市,越過了生活中的鐵鏽、腐爛和黴菌,固執地抓住了她的影子並對她說:“你以為,你已經尋找到了安居的生活了嗎?”女人笑了笑,露出了她的白牙,奇怪,女人的牙齒並不會因咀嚼記憶而喪失潔白和整齊,她每露出一次牙齒,李水珠都會感到:這個女人露出牙齒的時候是在出賣她的的訣竅,是在嘲笑自己,是在顯示她的力量。就這樣,她的力量又一次開台前來籠罩她了。“現在,到時候了,你必須墮胎,然後再讓他看見你平坦的腹部,然後跟我離開。”女人說完這話就離開了,她讓李水珠明天上午九點半一定準時與她在醫院見麵。
李水珠並沒有拒絕,她知道拒絕這個女人是愚蠢的,而且,在那一個時刻,她太了解這個女人的特質了,從她們相遇的那一時刻,她就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即跟著這個女人,滿足這個女人的一切動機和願望,即成為這個女人的替身,就必須成為這個女人身體中的爬蟲,沿著荒涼的世界,不停地上爬行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