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晴空萬裏。
盤夕鎮一個月的雨季終於告一段落,陶瑤一大早起來把房間的衣物掛在院子裏的花架上。
日前栽種的五味子已經漸漸攀爬上了架子,綠油油的藤蔓招展出無限活力。
大寶蹲在房門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陶瑤拍拍小手,把褶皺的衣物一件件彈捋的平順開來:“寶兒,等下隨我去灑雄黃,七月了……免得那些臭皮蛇到處爬。”
大寶歪著頭十分愜意的“喵”了一聲。
初一,曆來是進香的日子。
更何況恰逢鬼月,盤夕鎮周邊幾個鎮子的人也都會相繼趕來,請幾道封子回去方便燒衣時候加蓋,免得被其他無主眾生搶了去。
陶瑤也準備了生絲,白糖,白豆腐,生菜等等物事,準備等晚上的時候在街口供著。
雖說不怕它們來桃舀坊搗亂,但終究是些可憐的鬼。
所以一大早,桃舀坊門前便來來往往都是衣著幹淨的信士,各種華麗的轎子,頭頭俊逸的大馬排滿了整條道。
陶瑤打開房門,看了看巷口,山嵐依舊,卻再也不見那挑著擔子的人了。
“陶姑娘。”一襲粗布黃衣的王鐵匠對陶瑤拱了拱手:“早啊。今個不去天河寺麼?”
“王鎮長。”陶瑤欠了欠身:“我就不去了,人太多,擠。”
“哈哈哈……什麼王鎮長啊,還是喊王師傅就行!”王鐵匠一如既往的開懷大笑:“我那遠房侄子阿丁……唉,不提也罷!”
陶瑤抿嘴一笑,也不答話。
“隻是可憐了弘易師傅,他還幫我鋪子做過撒淨呢……”不知其中真相的王鐵匠滿臉惋惜。
“撒淨?”陶瑤來了興趣:“王鎮長店裏原本是打鐵的營生,各色刀具也有,怎生需要撒淨了?”
王鐵匠看了看四周行人,抬腳上前到了陶瑤身前小聲細語幾聲,便一臉尷尬地拱了拱手,轉身上了天河寺。
“人骨鑄劍……”陶瑤哭笑不得:“這門手藝怎麼還在民間流傳著呢……”
“陶瑤陶瑤。”縮了身形,躲在陶瑤頭發裏的大寶開口:“什麼是人骨鑄劍?”
陶瑤曬著暖洋洋的朝陽,笑靨明媚,剛想給大寶解釋一番,就看見鎮上幾個青年結伴朝桃舀坊走來。
“陶姑娘,你這桃舀坊可算是開門了!”為首的青年一襲白衣,腰間玉佩叮當作響,生得倒也算是風流倜儻。
陶瑤展顏一笑,皓齒明眸:“徐公子,幾位今日不去天河寺麼?”
徐家公子看著陶瑤燦若桃花的笑靨,頓時紅了臉:“天河寺求平安符什麼的,曆來都是家父家母的事情,諾慶等人……著實不願去那和尚廟啊。”
說著隨行幾位少年也都樂嗬起來,一個一個偷眼瞧著陶瑤。
陶瑤點點頭:“幾位公子今日這是……要來小女子這店裏吃酒麼?”
眾人一笑,點頭不已。
陶瑤卻笑盈盈地搖搖頭:“那可不行,今個初一,小女子齋戒,幾位公子還是改日再來吧。”
說罷也不等徐公子幾人多言,扭身就要離去。
這時忽然聽到後麵的紫衫少年喧罵了一聲:“哪裏來的老乞丐!”
陶瑤回頭,正好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背著竹筐,拄著竹拐,牽著一個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唯唯諾諾地站在紫衫少年身後。
顯然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後者。
徐諾慶合了手中折扇,踏前一步:“邵勳,住手!”
紫衫少年邵勳鬆開抓著老人衣服的手,稚氣未退的臉上的滿是厭惡。
“老丈……”徐諾慶上前拱手一禮:“我這小兄弟年幼,還望老丈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才是。”
老人抬頭看了看徐諾慶,又看了看回頭張望此處的陶瑤,含含糊糊點點頭,拉著小女孩遠去。
小女孩臨走前還對邵勳做了個齜牙咧嘴的鬼臉。
經此一鬧眾人再無飲酒的興致,結伴辭別陶瑤,不知去了何處逍遙。
陶瑤則定定地看著一老一少遠去的身影,小聲呢喃:“五色繩纏頭,雄黃珠嵌杖……這是一個捕蛇人。”
說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邵勳遠去的身影,微微搖頭歎息了一下。
……
桃舀坊,花架旁。
陶瑤纖細的手指上纏繞著彩色絲線,一段一段地在一把桃花團扇柄下纏著流蘇。
大寶跳上花架曬太陽:“陶瑤陶瑤,剛剛的老頭是捕蛇人,而且是快死了的捕蛇人,他會不會把那小姑娘當靈根喂臭皮蛇?”
陶瑤低著頭纏流蘇,被大寶一嚇,幾根線繞在了一起,十分難解。
“寶兒,你聽誰說的這些歪理?”陶瑤解了幾下,發現隻能剪斷:“那種用童女做靈根培養靈蛇的手段,怕是早就失傳了的。”
大寶跳下來,趾高氣昂:“不管不管!我看上小女孩了,陶瑤去搶來給我當夫人!”
陶瑤氣得抓起線團丟過去:“你一隻母貓要什麼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