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顯仁疲憊地閉眼,學著堂上葉知秋的樣子,也扶了扶額頭。
這些雞毛蒜皮、雞零狗碎的事兒,聽起來怎麼就那麼煩呢?
他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下令:
“知縣負傷,不能理事,寅虎縣一應事務交由本少帥代辦,一應物資人力任由本少帥調派。”
“傳本少帥軍令,全城戒嚴,實行宵禁。”
“派人去回生醫館核實案情,再把藥方子拿回來,讓那大夫也把藥方子寫下來,對照一下。”
師爺、主簿、巡檢官,個個傻了眼,齊刷刷地都望向了知縣老爺。
知縣老爺葉知秋奄奄一息但積極響應,“下官遵命,隻是……世孫爺,能不能留個捕快給小人使喚,就留那個……姓邢的,他是小人的外甥,沒……沒功夫……”
他指的,就是剛才給郭顯仁搬椅子的那個傻大個。
傻大個也能當捕快,怪哉。
郭顯仁猜得到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似這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不堪事兒,官場上太多了,慣於掙戰功、贏功勳的世孫爺對此不屑得連看都懶得看,隻說一聲準了。
葉知秋感恩戴德,對師爺、主簿、巡檢官及一眾衙差揮了揮手,意思是,你們去吧。
於是,師爺、主簿、巡檢官領著衙差就去了。
站在葉知秋身後的傻大個外甥捕快這會兒不傻了,立刻就對著還跪在堂下的薛大夫一家招手:“快,過來幫大人看看!”
一馬當先衝上去的自然就是薛阿信了。
他扯開右衽布衣的前襟,露出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各種口袋,從其中一個口袋裏拿出藥粉,撒在葉知秋磕破了的鬢角,將血徹底止住了,才又帶著哭腔急聲問道:“阿姐,你怎麼樣?暈不暈?”
“不暈。”葉知秋易容者成雪融答道。
“知縣已經是全縣最大的官了,阿姐你還怕什麼?做什麼要把自己傷得這麼重?你還有火蛭呢。”
“官是夠大,可底下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要是不弄點工傷,整天跟在郭顯仁屁股後麵跑,讓我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的,我立馬就露餡了。”
“哦。”薛阿信易容者烏伽什紅著眼,嘟囔了一句:“早知道要受工傷,就應該叫江離做知縣的……”
傻大個外甥捕快易容者江離:“……”
我就應該受工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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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裏,文的師爺、主簿,武的捕快、衙役,全讓郭顯仁帶出去追捕反賊了,隻留下馬林以及兩個士兵,來來回回、跑進跑出,最終核實了“薛大夫”所說全是真的。
期間,成雪融一直半躺在案台上裝死,一聲不吭地十分乖巧。
終於,見馬林一無所獲,準備去找郭顯仁複命時,成雪融才開口請示:“馬軍爺,本官頭痛得很,本官想讓薛大夫一家回去,別在這吵吵了,行麼?”
“不行!”
馬林還沒開口,薛夫人黃氏易容者金銀花就開口了,“馬你們牽走了,強盜你們慢慢找,我們隻要一百二十錢,給了我們,我們就走!”
“娘!”薛小勤易容者夏枯草又拽住了她娘,“別丟臉了,要一百一十錢就夠了。”
馬林:“……”
敢情你們覺得要一百一十錢就不丟臉了,是吧?
馬林也是鐵骨軍人,跟郭顯仁一樣,極度看不起知縣老爺那諂媚又怕死的樣兒,對薛大夫一家張口閉口就要錢的小市民行徑也十分瞧不起,當下大手一揮,喝道:“都回去!”
於是,薛大夫一家回去了。
大傻個外甥捕快扶著他的知縣娘舅也回內堂養傷了。
接下來的兩天,郭顯仁帶著他的參將和十人隊,後邊再跟著府衙裏一眾人馬,在寅虎縣裏從早到晚、挨家挨戶地搜。
但是,一無所獲。
於是,郭顯仁想了個主意,故作鬆懈,取消宵禁,想把反賊引出來。
再接下來的兩天,郭顯仁繼續帶著他的參將和十人隊,後邊再跟著府衙裏一眾人馬,在寅虎縣裏繼續不分晝夜、挨家挨戶地搜。
依舊,一無所獲。
甕中有鱉,卻為何捉不到呢?
郭顯仁百思不解。
渾然不知,百姓們已苦不堪言。
白天裏,賣米、賣麵、開酒樓的做不成生意了,動不動就來一隊兵說要搜,嚇得顧客顧不得掏銀子就逃了。
黑夜裏,賣笑、賣皮、開青樓的也做不成生意了,冷不丁地也來一隊兵說要搜,嚇得恩客顧不得提褲子也跑了。
相比於忙碌的官兵、淒苦的百姓,成雪融一行人的生活就舒服了。
她為表盡忠職守,堅決留在衙門養傷,說是“不能在行動上支持世孫爺,起碼得在精神上有所表示”。